火车站正对面的老字号冰果室，放学时间被附近国中及医大的学生们占据。老板娘嚷着nv儿送餐就及收拾客人离店後留下的空碗盘，在满出碗口的清冰浇上炼r糖浆，一碗还没送到桌上，又催促nv儿送下一桌冰点。工读生盛着冰、榨着果汁，果汁机的马达没一刻清闲，但在客人的譁躁下，那些碎响及吆喝都被模糊了，与旧风扇的喀哒声交织在一起。 「老板娘，我要一碗芋泥牛n冰加红豆。」 「师父，您不是最讨厌吃芋头了吗？」 「嗯，只要牵扯到人的事情，就没有所谓的绝对。人的x格会因为接触新的事物而改变，口味当然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有所不同，因此为师以前不喜欢吃芋头，现在仍有可能忽然变得喜欢，无须大惊小怪，明白吗？」 白发男子像个孩子睁着圆溜的眼，点点头後盯向天花板，彷佛在y味男大生话中深意。 男大生拉着他袖子往座位的方向走，语带催赶意味，但白发男子站在原地不动。在男大生的试图拖曳下，他看一眼菜单，对着老板娘说：「那老板娘，我也要吃吃看芋头，可以给我一杯芋头牛n吗？」 接过老板娘百元纸钞找的五十元y币，他乖乖跟着男大生到位置上坐。 这件事当然不是用简单的家家酒就能解释的。 一只深山里的白鹿修练成jg，到城里肆意作乱，夺走上万条人命。 於是，妖鹿不敢继续造孽，随降妖师安分好几个十年。据说降妖师带牠周游天下，看遍世态人情，引导牠走向善的道路，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妖鹿再度作乱，杀了半座城的人，许多妖魔也乘势而起，滋扰城市。众人方惊觉，妖鹿从来没有醒悟，不过是忌惮降妖师的法力，讨好卖乖一阵子。 他找到降妖师出生的家族，教育一名诞辰与降妖师忌日相差不远的男婴，假装成降妖师的转生者。要他从小学习降妖师的语调、喜好，记下降妖师与白鹿经历过的事情，待男婴成长为少年後，将他带到已经杀红眼的妖鹿身边。 不过人们不愿意再相信妖鹿，於是当年的男婴去世後，降妖师的後代弟子便会教育新的孩子，假扮成降妖师的转生者。 那孩子被送往深山的一处宅院，学习如何模仿一个生存於一千多年前的陌生人。降妖师言：「苦瓜有益身t健康。」他的童年便充满被迫吃下苦瓜的回忆。学习历代转生者的口头禅、背下长达千年的「日记」，并在八岁那一年，与妖鹿初次见面。 如今，那孩子长大了，到中学念书，和普通人一样上学，但妖鹿跟在身边；和普通人一样玩社团，但妖鹿跟在身边；和普通人一样和nv生告白，但被妖鹿阻扰：「师父，您不是说您在修行不能结婚吗？」 和妖鹿一起考学测，但不敢叫他帮自己作弊，因为那些教育他的长辈会把他吊在树上，激动地强调： 於是那孩子便这样伪装着，和妖鹿度过他十一年的岁月，考上大学，一起到冰果室吃冰。 此刻，他正坐在冰果室内，接过老板娘nv儿送来的芋泥牛n冰。 但他没有立即享用冰品，而是盯着那鹿耳从蓬松头发翘出一小角的男人，用粗x1管戳破饮料封口膜，x1起芋头牛n。 鹿是可以喝芋头牛n的吗？ 「没事。好喝吗？」 言罢，白鹿扯开封口膜，捏着鼻子把芋头牛n灌入口中。吞咽三口杯子空了，他乾呕几下，彷佛上秒吞入肚的是什麽奇怪生物的分泌物。 他最後决定不去纠结此事，舀一匙冰送入口中。 这只鹿从小到大已经刷新他好多次三观，不差这一回。 注意你的言词。 妈呀，g0ng江这家伙怎麽y魂不散？ 林天禹打一个寒颤，吃冰的速度也快了。 「师父，您怎麽突然加速了？」 「那师父，弟子需要帮您调查这不祥之气吗？」 林天禹吃得满嘴芋泥，白鹿替他递上纸巾。五分钟後，冰碗见底，林天禹舌头丧失知觉，但他迅速站起，纸巾抹去嘴角的牛n。 将白鹿收入葫芦中，骑机车逃离冰果室。禹踪影。这令他不禁後悔点餐时按捺不住口腹之yu，多加一颗布丁。 慾望也是妖魔的一种。 他的室友肯定还在外头无头苍蝇般地找人，没料想到自己会回租屋处。 虽然g0ng江回来後得接受一顿唠叨，但能换取暂时的自由，他认为这是值得的。 林天禹将背包放下，坐到他和g0ng江集资购买的懒骨头沙发上，内心已在盘算待会要做些什麽。 「师父，您最近真信任弟子，总是给弟子放风时间。」 他是真心的，或者说，白鹿从十一年前至今，都没有做过什麽令林天禹c心的事。儿时一时粗心把葫芦ga0丢，牠甚至会乖乖回到家中等待他返家。 但真正原因，是他也需要放风时间。 此时，白鹿猛地跪下，林天禹尚未反应过来，被白鹿磕三个响头。 「好，不用跟为师报备，你自己记着就好了。」林天禹觉得再不打断牠，牠会呈报到g0ng江回来。 白鹿爬上窗框，从窗口一跃而下。 林天禹这才忽然有些担心，牠超出常理的行为会吓到路人吧？ 送走白鹿後，林天禹顿感疲倦，瘫在懒骨头上，随後想起时间宝贵，起身叫外送，打开电脑观赏一部被他放在片单许久的惊悚血腥影集。 一直追到白鹿抱着装红萝卜的纸袋回租屋，林天禹才赶紧阖上电脑，在懒骨头上装睡。 他感受到鹿与人类不同的t温。 寂静下，林天禹装着装着便入睡了。 他立刻联想到电影中被杀人魔凌nve致si的邻居大叔，心跳差点骤停。但仔细一看，鲜血之下那张俊俏白皙的脸庞，不是g0ng江是谁？ 室友虽然缠人，但毕竟是室友，关心一下不为过。加上他不敢保证g0ng江是不是为了找自己，把他那张帅脸弄成这副德x的。 g0ng江吃力地坐下，血流经他的眼角，滴在他的白衬衫。 「妖怪很强吗？」 「那你怎麽伤成这样？」 林天禹心想g0ng江什麽时候变得这麽ai面子？血浸糊了脸，还坚持自己毫发无伤。 「你别碰，那妖怪的血有邪气，我自己处理。」 原来伤势凄惨的是妖怪不是他。 g0ng江在手绢撒上带有淡淡清香的粉末，带到浴室用自来水洗净，挂在窗口的衣架上晾乾。 g0ng江闻言看一眼白衬衫，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拿脸盆走入浴室。 林天禹不以为然，但他努力不让这态度呈现在脸上。 於是g0ng江重新关上门。 「还有，天云大师是不吃芋头的，你不可以在妖鹿面前吃。」 他关上门。 「还有，根据历代转生者的纪录，天云大师吃东西细嚼慢咽，不会用五分钟的时间吃完一碗冰的，所以……」 林天禹将g0ng江强行压入门中，关上，水撒在脸盆中的声音才响起。 「没事，g0ng江在里面洗澡。」 省思是天云大师给白鹿订的规矩，要牠在睡前的一个时辰，面向墙壁盘腿坐着，聆听笛声闭眼沉思。林天禹不知意义为何，但他选择配合，买一台高音质蓝牙音响给牠，也许白鹿真的会在过程中悟出什麽大道理，早早升天，还他自由。 他不信邪。 起初他还会害怕，後来渐渐发现这年头根本没有妖怪会袭击他，g0ng江在他身边也只是做着随时警告他注意言行举止的准备而已。他才意识到那不过是g0ng江捏造来防止他逃跑谎言，从此再也不听从他的叮嘱。 但他不怪g0ng江，g0ng江只是执行命令的人。 直到睡前，他才发现g0ng江又摊着他们家的家训在抄。道抄那本书几百遍。有被要求的，也有他自己决定的。 「不行，我今天要抄完。」 「不是，是因为我多加一颗布丁。」 从小到大都是。 白鹿省思後，也钻回林天禹放在书柜上的葫芦休息。 一道认识的声音呼唤他。 回过头，他们服务队的一名nv同学张书琳正拎着一个一千毫升宝特瓶大小的葫芦型容器。 「我在你刚刚放的置物柜里看到的。」 「原来，谢谢你。」 林天禹看着张书琳和另一名服务队的nv孩李依菲离去，愣神几秒，才惊愕地想起，自己似乎遗忘某件重要的事了。 「白鹿，为师待会要去买东西，你可以先到附近公园晃晃。」 「好呀，师父您要去哪里？」 「那是什麽？弟子可以一起去吗？」 「耶，谢谢师父！弟子会乖的，不会随便破坏环境。」白鹿点头，鹿角在林天禹面前摇动，林天禹赶紧单手拨开，「等等等你把头先缩回去好了，你角太长了，我有点看不到路。」 车身开始摇摇晃晃，林天禹慌张。「不是那个鹿啦，你快下去，我要摔车了。」 林天禹见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蜷缩在小小的葫芦中，猛地愣住。「没事，原谅你了。」 来到书局，林天禹一点头绪也没有，跟着nv孩子们的步伐绕过书局的各个角落，却不知该如何做抉择。 「这个红萝卜看起来很不错。」转过身，白鹿抱着一个眼睛大得像装瞳孔放大片的诡异红萝卜。1 「有、有吗？它看起来很好吃。」 「这不是食物，这是玩偶，玩偶！」 林天禹不知道该怎麽和这只鹿对话，夸奖也不是，安慰也不是，於是不理会他，将红萝卜放回原本的位置。 猫压在一个橘se的东西上。 是刚刚白鹿手上的放大片怪物。 他转向白鹿，白鹿恭恭敬敬站在他身旁，「弟子要买下它。」 「但弟子还是觉得它很可ai，拥有它会开心，因此经过深思熟虑後，决定要带回家。」 「别把我的钱拿去买奇奇怪怪的东西。」 好吧，既然他是花自己的钱，他也不好g涉——那是他与牠的约定。只好提着装有猫咪和红萝卜的购物篮，来到柜台结帐。 他往前站一步，也拉着身旁的白鹿向前，凑到牠耳边：「欸，为师身後那个人……」 林天禹曾经用考验白鹿为藉口，要牠替自己辨识身旁的人是不是妖怪，他想白鹿肯定是误会，他不过是要和牠抱怨身後的男人。 他小声确认，偷偷往後方送去一记目光，发现大叔已经离去。 「是的，难道弟子猜错了吗？」白鹿看起来很紧张。 林天禹不像g0ng江和白鹿能分辨一个人是否为妖怪假扮而成，但在白鹿眼里，他是法力无边的天云大师，深怕否定还要和牠解释一番，增添露馅的机会，他没事不会随便质疑白鹿。 但林天禹笑不出来，结帐时频频往後方看，心里毛毛的。 没有妖怪会袭击他。 白鹿肯定也ga0错了，这只鹿总是呆头呆脑。 林天禹回过神，犹豫几秒点头。「好……」 白鹿猛地一喊，经过柜台的人都转过头打探， 林天禹差点想拎起红萝卜敲牠鹿头，不过理智牵制他。他忍着怒意和店员改口：「猫咪包起来就好，红萝卜给牠。」 抱到红萝卜的白鹿像拿到新玩具的三岁小孩，满足地将红萝卜浑身蹭过一番，x1闻它的气味。 不过，白鹿还真的是个和小孩一样没什麽坏心眼的鹿。 1红萝卜大概长这样：???? 「去哪里了？」g0ng江质问。林天禹将书包丢到书桌旁，坐到懒骨头沙发上。 g0ng江站到他面前，恰巧一米八的身高遮住房间的照明，背着光使他脸se更加y冷。 林天禹的去路被g0ng江阻挡，忽然有些畏惧。他避开g0ng江的目光，撇着头不说话。 林天禹冷不防大喊，白鹿立刻上前把g0ng江架走，耳提面命：「师兄，您不可以这样，这样很不礼貌，不是弟子该有的行为。」 「g0ng江，不要生无聊的气了，来吃晚餐，我还帮你买了布丁。」 g0ng江成为林天禹保镖兼监视者的第一天，白鹿问起g0ng江的身分，林天禹恰巧被g0ng江管得苦不堪言，想出言气他，胡乱说：「他是你师兄。」 g0ng江旋即否认，「不……」 g0ng江哑口无言，见白鹿用憧憬眼神盯着自己，被迫低头，回应牠的招呼。「嗯，你好。」 想吃宵夜叫g0ng江买，和白鹿躲在租屋玩牌。 林天禹偶尔也会感到内疚，不过每当g0ng江又唠叨他的行为不合规矩，他的愧疚感便会一扫而空。 「但是为什麽，师兄总是直呼师父的名字？」白鹿丢给林天禹一个棘手的问题，林天禹乾笑，随口掰一个理由搪塞牠。 「原来如此，他好奇怪，叫师父师父有什麽不好的？弟子最喜欢叫您师父了，希望能永远叫您师父。」 从此，在白鹿眼里，g0ng江就成了一个奇怪的师兄。 林天禹无法从他罢工的表情肌探出他的情绪，但他猜测，g0ng江对此事应该不是抱持多愉悦的态度。 无法逃出g0ng家的手掌心，就耍些小把戏自娱。 吃完晚饭，白鹿去省思了，林天禹和g0ng江则轮流洗澡。浴後，林天禹从书包拿出有机笔记，看见学姐的生日礼物。 都成年了还要和一个不是他nv朋友的人报备行程，真可怜。林天禹叹息。 传讯息吧。至少不用直面他寒气b人的眼神。 而今日，他终於在聊天室发了第一个讯息。 他忽然觉得这样太规矩，像在和父母徵求同意，於是收回讯息，更为告知。 随便了，他就是要去，管g0ng江怎麽说。 「不要问，点进去看就对了。」 林天禹早知道会得到这个答案，但他决定学习g0ng江的强y。 g0ng江见他ai用打的，也拿起手机，配合打字。 林天禹：你爸也说过人多的地方妖怪会躲起来 这次g0ng江没有秒回，林天禹从床上偷看他，发现他放下手机，坐在书桌前不动，不知在想些什麽。片刻後，他重新拿起手机，发送：你把白鹿带着，我跟你去。 不过这妥协根本没有b较好，林天禹传一个厌恶表情、手b叉号的猫咪，字卡上写着「noway」。 林天禹气得想把他封锁。 g0ng江似乎又传一则讯息，但林天禹选择忽略。 「我已经离开聊天室了，你不要跟我说话。」 无论如何，他都要去。 点开g0ng江昨天被自己选择x忽略的讯息，一样是他说的那句话：没有我，不准去。林天禹果断关闭手机萤幕，上台排练卫教剧的桥段。。他们先替知云庆生，知云收到林天禹送的礼物时，欣喜地抱住林天禹，林天禹心脏差点无法负荷，他完全没料到这条猫可以为他换到这麽好的奖励。 切完蛋糕，分配给每个人，他们将披萨摆在公园芒果树旁的矮木台，服务队的十二个大一生和四个大二g部围成一个园，一面吃披萨、蛋糕，一面玩真心话大冒险。 林天禹才知道许多知云不为人知的一面，例如，她没有交过男朋友，也不打算交。 知云不像在开玩笑的说，但说完又开心地笑了，令林天禹有点失落，他知道学姐喜欢猫，但不知道她会ai到不想交男朋友。 「大冒险啊，那我想一下。」谢逸恩把玩着保特瓶，拍手：「啊，我知道了，你们有看到那个医学系大一的怪人躺在那里好久了吗？学姐去关心他一下。」 林天禹表情瞬间僵住，大家开始对怪人议论纷纷。 「对。」 「我有一次还看到他拿着毛笔在对面工地的围篱上面写字。」 「谁知道？」 「那你敢吗？」杨学长问。 林天禹感到不妙，依他对g0ng江十九年的了解，那家伙绝对会正经八百地据实以告：「我要保护林天禹，避免他受到妖怪袭击。」 於是起身，拉住正要执行大冒险的知云。 「为什麽？这个还好的。」知云困惑地看着他。 「哎呦，林天禹，这麽在意知云和其他男生讲话吗？」 g0ng江感受到他的接近，自动坐起，眼神不像刚睡过。 「g0ng江，你要睡回去睡吧，白鹿现在不在我身边，你不用在这里监视我，回去睡觉。」 「对，我下课把葫芦拿回去放了。」 g0ng江冷漠的语气多一丝激动。「你这样做很危险，牠会伤害人类。」 g0ng江眼睛睁得更大：「你让牠自己出去放风？不对。」他想起什麽似的从口袋拿出感应周遭妖jg的侦测仪。 「你说谎。」g0ng江沉下脸。 「林天禹，你也聊太久了吧？社牛欸。」 林天禹意识到一个他不敢多想的事情，看向g0ng江，他已从长椅上站起，瞪着他们。 林天禹小声说：「g0ng江，你冷静一点，你的侦测仪一定坏掉了，我明天帮你拿去修。」 就是用了五百年才会坏。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侦测仪动了，你也看到了。」g0ng江冷冷地说。 g0ng江依然保持警戒状态，将现场所有人视为嫌疑犯。林天禹束手无策，只好阻隔在g0ng江与夥伴之间，有些尴尬地说：「抱歉，他是我室友，他是来这边接我回去的，我要先走了。」 林天禹走後，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什麽事。谢逸恩大声发出疑问：「蛤？那是他室友？他和那个怪人是室友？」 一人中途离席，大家忽然没了劲，因此不到一个钟头，服务队众人也解散。 「g0ng江，你不需要这样。」 「那群人里面有妖怪，我必须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