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天比她想象的要更早、也更突然。她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这个想法惹人发笑,做什么准备呢?提前起一卦算个良辰吉日,挑点祈福的道具?——这显然是隔壁中国哲学的专业领域。所以她只是用最笨拙的方法验证了对方的存在,确认了对方的善意。哪怕是恶,在这一刻也是善的。她留恋这片刻温存,哪怕她其实什么也没有触碰到,这是于感官而言。事实上顾无觅尽量去贴合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指尖尽是模糊的潮意。和因高热而出的冷汗。混在一处有些发黏,顾无觅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样或许能让她好受些。“为什么拦我?”林心予喃喃问。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她慢半拍地转头去看。00:32。好像……是凌晨。过0点淋浴间不再有热水,她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但身上的雨水还是得擦干,更何况浴巾也被染湿了。她将浴巾搭在椅背上,然后将被雨淋湿的衣服一层层剥下来,手指无意识动作有些慢。脏衣篓被堆了发潮的衣服,林心予竟然在想这些衣服早上起来会不会发霉。毕竟是一楼的地面。但冷风吹得她又打了个哆嗦,将浴巾从椅背上拾起又裹好,擦干净身上的雨水,也一起扔进脏衣篓。衣柜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林心予片头思考片刻,拉开柜门从里面拿了套干净的睡衣换上。她转头,穿衣镜里映出烧得有些红的一张脸。但她好像这会儿不认得自己,抬手动了下才反应过来,走进时日光灯被抛在后面,脸部没入阴影,看不清了。睡衣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而轻微摆动,冷风与滚烫的皮肤相贴。顾无觅还想从抽屉里翻出药给她,但高热使她更喘不上气,思绪几乎飘在半空落不了地。林心予对着镜子越凑越近,灼热的吐息就打在镜面上,晕出一片潮湿的水雾。她眨了下眼,视觉回归时,水雾上多出一个扁扁的椭圆形。中间有一条横线将它切为两半。生病的人看不懂简笔画,林心予思考无果,伸出手指在旁边画了个笑脸。顾无觅简直快气笑了。她咳嗽两声,喉咙里涌上浅淡的血腥味。这感觉她熟悉得很,睡一觉早上起来变挑剔铁定发炎,但她甚至怀疑林心予越来越清醒,以至于并没有被发烧带来的困意席卷。目光随着林心予的食指移动,停在笑脸弯起嘴角的一端。但她没有撤回手。顾无觅伸出手指,与她对上指尖。“吃药,睡觉。”林心予依旧没收到任何回应,但她并没有难过。她收回手指,走到宿舍门口关掉了顶灯——然后对着满目黑暗茫然无措。顾无觅叹了口气。她又转身摁亮开关,走到床下将小台灯打开,重新走回门口关掉了顶灯。然后踮脚将小台灯放在床上,扶着床梯的把手爬了上去。期间还在蚊帐的栏杆上撞到头。林心予懵了一下,抬头似乎想找寻罪魁祸首,但顾无觅怕她摔下去,悄悄将她推进了蚊帐里,拉链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林心予抬手合上了拉链。然后拢上遮光帘。台灯的开关被一只手摁下,世界再次沉入黑暗。顾无觅在夜色里端详她的容貌,眼睛半闭着,好像并不想睡,实际上沾着枕头开始抑制不住地打哈欠。她伸手捂住了林心予的眼,察觉睫毛扫在手心,轻微抖动传来并不明显的痒。哪怕是闭眼,也像停在花瓣上的蝴蝶被风吹动似的,睫毛如同翅翼,轻柔。林心予已经意识有些昏沉,可尽管如此,她也知晓有一片雪落在了眼上。她想要抓住的、独属于她的那一片。顾无觅盘腿坐在床角的毛绒玩具边上,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侧脸,看林心予的呼吸逐渐均匀。她也打了个哈欠。折腾一晚上她也累,更何况林心予的身体便是她的身体。她以魂魄的形式来来回回融入又剥离许多次,也拿不准究竟自己能做到什么,又不能做到什么。一晚上披浴巾开衣柜画玻璃拨动拉链都尝试过了,可谓是拖着同样残破的病躯全方位照顾生病的人。很难说不是个体力活。但林心予还没有安睡,没过一会儿顾无觅便察觉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大概梦到什么并不顺心的场景,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不舒服。顾无觅知晓今夜高热大概并不会褪去,林心予只会在明早醒来之时才察觉身体的异样。有的人一觉睡醒洗清前一天的疲累,也有的人,只是迎来新一天的折磨。她凝视着林心予无意识咬住的唇,伸手将它拯救出来。然后伸手将被角往上拉了拉,林心予很不舒服似的伸手欲掀,被她眼疾手快摁住了。睡着的林心予没有再动,指腹在顾无觅手上摩挲了下。顾无觅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又察觉她翻身。她怕惊醒林心予,没动。灼烫的吐息就落在双手交叠的位置。林心予偏头蹭过来,好像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手背。第89章 三人成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