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1章 风云荟萃
黑海北岸,克里米亚山脉南麓,雅尔塔城。
克里米亚南部海岸在很早之前就被希腊殖民者发现,随着时间流逝,人口越来越多。
曼齐刻尔特会战的惨败致使东罗马帝国迅速丢失了大部分安纳托利亚领土,部分难民自南方抵达克里米亚,雅尔塔正式建城。
雅尔塔是一座具有浓重希腊文化色彩的海岸城镇,自东方大草原狂飙而来的蒙古人和从南方跨海而来的拉丁殖民者都对城市采用放任自流的管理方法,没有进行深入统治,这也导致当地的希腊文化社群没怎么受到战火的波及,保存比较完好。
1461年末,占据克里米亚的鞑靼王公哈吉·格莱在立陶宛人的帮助下,开始征召部族,大举南下,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攻破了包括雅尔塔城在内的诸多海岸城市,将东罗马帝国在黑海北部的两个总督区完全隔开。
然而,踌躇满志的哈吉·格莱没能延续他的好运,立陶宛人提供的火炮非常老旧,笨重迟钝,威力不足,没能打破完成初步棱堡改装的曼古普城。
当时,克里米亚总督区经过了夏洛特女亲王的军事改革,百姓参军意识高涨,男人们自发地拿起刀剑踏上城墙,女人和孩子们则缝洗军装,照顾伤员,提供其他后勤服务。
查士丁尼皇子亲率私军进抵曼古普城后,登上城头鼓舞士气,不顾他人劝阻将自己的床搬到城楼上,每天就着铠甲和衣而睡,整整两月不下城墙。
每天晚上,城中市民经过飘扬着双头鹰旗的塔楼时,总会听见一阵阵的鼾声,鼾声结束,太阳升起,随后就是一声满不在乎的怒骂,一阵咕咕灌酒的声音和葡萄酒瓶砸在城外的陶器破碎声。
于是,军民松一口气,心中的不安和惶恐消散许多,拿起刀枪剑戟,开始了新的战斗。
就这样,在全体军民的共同努力下,曼古普城顶住了哈吉·格莱为期半年的强攻,撑过了最艰难的岁月,直到金帐汗国的阿黑麻汗出手干预。
后来,哈吉·格莱大军退去,仍有不少鞑靼游骑驻留在曼古普城周围,夏洛特女亲王和亚历山大亲王决定开始反攻,带着满腔怒火的人民收回他们曾经丢失的土地,和鞑靼入侵者进行残酷搏杀。
查士丁尼没有参加正面战场,而是另辟蹊径,带着自己的舰队突袭鞑靼人的腹地,专挑老弱病残进行打击,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鞑靼牧民的战斗意志,弄得他们人心惶惶,归心似箭。
1463年夏,夏洛特女亲王和查士丁尼皇子海陆并进,沿克里米亚山脉南麓自西向东,收复被鞑靼游骑占据的城市。
1463年12月2日,克里米亚总督区的夏洛特女亲王兵抵卡法城下,迫使鞑靼骑兵撤围而走,亚速总督巴多罗买·加提卢西奥出城迎接,双方开启谈判。
在查士丁尼的调和下,双方最终达成协议,卡法城以西归属克里米亚总督区,卡法城及卡法城以东归属亚速总督区,亚速总督区全体改信正教,双方摒弃以往的一切矛盾,握手言和。
卡法协约之后,克里米亚总督区的疆域得到极大扩展,不再困于曼古普一角,克里米亚山脉南麓的肥沃沿海平原适合农耕和游牧,可以养活大量人口。
亚速总督区则在夏洛特和查士丁尼的帮助下保住了卡法城,保住了这座黑海白奴贸易之都,整个亚速总督区的精华。
作为回报,在征得了帝国中央的同意后,夏洛特和亚历山大把雅尔塔城和周边草场赠予查士丁尼,作为亲王采邑和哥萨克部落的临时驻地。
雅尔塔城位于克里米亚山脉以南,气候温和湿润,黑海从南方带来暖流,克里米亚山脉则阻挡了自东欧大草原南下的冷空气,在寒冷的冬季也很少结冰。
查士丁尼将雅尔塔城周边的优良草场和克里米亚山脉中的破碎盆地利用起来,大量招引罗斯逃奴和鞑靼自由牧民,将他们整编为三支哥萨克千户,时不时向北出击,配合夏洛特一起清剿哈吉·格莱留在这里的残余军队。
雅尔塔城的亲王宫中,夏洛特和亚历山大走进宴会厅,正好看见佐伊领着一群仆人,进行晚宴前的准备工作。
夏洛特环顾四周,眼里满是讶异。
这座古老的小宫殿原本是特拉比松帝国时期一位科穆宁家族成员的宅邸,早已年久失修。
夏洛特和查士丁尼攻克雅尔塔城时,这座小宫殿还一片破败,部分房间阴森可怖,到处落满灰尘,只剩下一个世代服侍科穆宁家族的老管家依旧守着这座空房。
如果没有战争,老仆人可能会像他的曾祖,祖父和父亲那样,守着宅邸直到生命的尽头,直到儿子和孙子的接班。
后来,查士丁尼搬进了城市,这座宫殿就成了亲王宫,佐伊自告奋勇,协助查士丁尼管理这座宫殿。
佐伊显然对此这种事情得心应手,不仅将亲王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将部分房间重新装修了一遍,换上了不少希腊式家具,不求奢华,力求温馨。
“夏洛特,亚历山大,你们来了。”
佐伊见二人走来,拢了拢秀发,微笑着说。
“可以啊,佐伊,六个月的功夫,你就把宫殿弄得焕然一新。”
“以后嫁去了莫斯科,伊凡大公可是有福咯。”
夏洛特敲了敲散发着原木香气的餐桌,感慨道。
“查士丁尼一直没有女主人,我也就只好帮帮忙。”
“是啊,恐怕你走了,查士丁尼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女主人了。”
夏洛特促狭地看着佐伊。
“这個小子也是,别的贵族子弟像他这个年纪,要么已经结婚了,没结婚的也该订婚了,就他总是喜欢和一群蛮子待在一起,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在等谁。”
夏洛特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将长剑搭在一边。
“又不光是他,不少先帝都喜欢蛮族士兵,巴西尔二世还不是对瓦兰吉卫队情有独钟。”
佐伊拢起裙摆,优雅坐下。
“行了,别给他说好话,我又没有怪他。”
夏洛特摇摇头。
“对了,皇子殿下呢?”
亚历山大看向佐伊。
“他让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他就快南下征战了,我也要前往莫斯科,他叫你们过来只是为了聚聚,纪念我们在一起渡过的艰难岁月。”
佐伊命侍女捧来三杯咖啡,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小口啜饮。
“他三个月前带着自己的部下去第聂伯河了,前几天传来信息,马上就回来。”
“安德烈亚斯的假期早就用完,他也回去继续上课了。”
“皇子殿下还真挺特别的,我没听说西欧哪个皇帝或是国王的孩子这么喜欢征战。”
安德烈亚斯也选了个椅子坐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出生在帝国最危难的岁月中,经历了君士坦丁堡之战带来的风波和动荡。”
夏洛特轻叹道。
“他的弟弟妹妹出生时,迎接他们的是团锦簇,等待他们的是锦衣玉食,帝国蒸蒸日上,一片繁荣。”
“他出生时,迎接他的是惶恐不安的人民,是君士坦丁堡城外时不时出现的突厥游骑,是重压之下力挽狂澜的父亲和祖父,是强敌环伺,国家危亡。”
“君士坦丁堡之战时,他和皇后两人待在比林奇城,君士坦丁堡音信全无,内有部族蠢蠢欲动,外有哈夫斯王朝和马穆鲁克王朝大举进攻。”
“生于战火,长于战火,经历过人情冷暖和世事无常,自然与众不同。”
“我进城的时候看到了不少哥萨克牧民,他最近的军事实力增长了不少吧?”
夏洛特看向佐伊。
“是啊,整整三个千户,加上妇孺老幼,将近七千人呢。”
佐伊笑道。
“为了养活他的队伍,他把城里可以卖的东西都卖了个遍,连这间宫殿都差点卖了。”
佐伊的目光有些幽怨。
“他平时也很少住在这里,反倒是在城北的河谷边扎了一间大帐,自己的直属千户和其余两个不满编的千户都围绕着大帐放牧。”
“他和那个帖木儿塔什整天盘算着怎么出去抢一笔,周围的鞑靼小部落抢光了,他就乘船沿第聂伯河北上,抄别人的老巢。”
“那还真奇怪了,我们来的时候,雅尔塔城的工坊区很繁荣啊,完全没有穷兵黩武的样子。”
亚历山大有些疑惑。
“这倒是真的,他鬼点子多。”
佐伊撇撇嘴。
“查士丁尼每攻破一座部落,第一件事就是搜罗部落的工匠,一股脑送到雅尔塔城安置下来,让他们为自己生产武器装备和生活物资。”
“去年年末他突发奇想,没有去第聂伯河,反而从支流进入顿河,抢了一个兵力空虚的大部落,一下子弄回来三十几个工匠。”
“我听说阿黑麻汗和哈吉·格莱汗准备停战了,各个部落的男人正在往回赶,以后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亚历山大说道。
“是啊,所以他才这么火急火燎地到处跑,想尽快增加自己的实力。”
佐伊点点头。
几人正说着,亲王宫外传来一阵嘈杂,欢呼声和惊叹声由远及近。
“查士丁尼回来了,我们去码头吧!”
佐伊连忙站起身,吩咐侍女准备酒席,披上一件外衣,几人急匆匆向港口奔去。
港口离亲王宫很近,几人在侍卫的保护下穿过一条街区,排开围观的人群,见到了满载而归的舰队。
舰队以芝诺皇帝号为中心依次停靠在码头上,周围还有不少造型奇特的船只。
“这是什么?维京长船?!”
夏洛特指了指芝诺皇帝号周围的几艘奇怪小船,十分惊讶。
“也是查士丁尼搞出来的东西,他仿照维京长船对自己原来的几艘舰船做了改装,又另造了几艘,这种小船比大船更加适合内河航运。”
佐伊无奈地点点头。
“哈哈,佐伊,夏洛特,亚历山大,想我了没?”
查士丁尼跳下船头,大笑着向几人走来。
在他身后,不少哥萨克百夫长大声嚷嚷,指挥着士兵搬出货物,牵出俘虏。
查士丁尼回过头,寻找着自己最忠心的部下。
“帖木儿塔什!”
“王。”
帖木儿塔什单膝跪地。
“还是老样子,这些新哥萨克分为三份,我领一半,你们两个千夫长一人一半!”
“是!”
“工匠全归我,财物你们分了,我们马上就要南下,让小伙子们开心开心!”
“多谢殿下!”
帖木儿塔什一脸欢喜,连忙起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各位哥萨克。
哥萨克们立马欢呼起来,高声呼唤着查士丁尼的大名。
他们都曾是一无所有之人,不怕斗争,不怕战火,在他们心中,南下就意味着更多的牛羊,更多的财物。
货物和战俘的搬运有序进行着,港口旁围了一大圈市民,有些市民已经开始和哥萨克为了货物讨价还价,更多的市民只是一脸羡慕地站在那里。
“每当查士丁尼得胜归来的时候,市民们总是欢天喜地,在平时价格高昂的货物,这时总是便宜很多。”
见夏洛特满眼惊讶,佐伊在她耳边悄悄地说。
“还有不少胆大的市民不想种地了,非要当哥萨克,查士丁尼也是来者不拒。”
“皇子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哈吉·格莱和阿黑麻的鹬蚌相争,再想找这么好的时机,恐怕是难啊。”
夏洛特摇了摇头。
“他的部落扩张太快,要是没有抢劫带来的丰厚利益,恐怕不久后就会乱起来。”
佐伊也点点头。
“这也就是他急着南下的原因啊,战争不仅可以把超出草场承载上限的牧民消耗掉一部分,还能把原本松散的部众变得更加凝实。”
查士丁尼冲人群挥挥手,带着一位随从来到三人面前。
“走,回去再说!”
几人在卫队的保护下回到亲王宫,查士丁尼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摆在面前的糕点就啃。
“还是自家的东西好吃,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外面连一口热的都吃不上,整天熏肉配肉松,现在闻着这个味道就想吐。”
查士丁尼惬意地叹了口气,满足地半躺在铺满毛绒的靠背椅上。
“喜欢就多吃点,我自己做的。”
佐伊微笑地看着他。
“知道,别人可不会为了满足我的口味而多放葡萄干。”
查士丁尼嘟囔着,又拿起一块。
“对了,今天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我请你们喝点好的。”
查士丁尼拍拍手,侍从将一个橡木桶抬进来,摆上四个玻璃杯。
侍从打开橡木桶,向四个酒杯中斟满金黄色的酒液。
“我这次最远抵达了扎波罗热外围,招揽了几百个扎波罗热哥萨克,攻破了第聂伯河东岸的三座小型部落,收获颇丰。”
查士丁尼举起酒杯,透过琥珀般的酒液,望着三人的脸。
“这可是好东西,来自基辅洞窟修道院的白葡萄酒,鞑靼人从一支商队手里抢的,最终便宜了我们。”
三人也感觉十分新奇,将酒杯放在唇边,饮了一口,品味着沁人心脾的甘醇和芬芳。
“的确好喝,不愧是修道院的精酿。”
亚历山大赞颂道。
“当然,罗斯人对酒的研究是很有一套的。”
“不过,我这次最大的收获可不止这些。”
查士丁尼以目示意,侍卫点点头,转身离去,随即领来一位穿着教袍的中年教士。
查士丁尼站起身,隆重地向三人做着介绍。
“这位是来自基辅的帕维尔,一位虔诚而富有才学的教士,原本是下一届基辅都主教的有力人选,但由于政治斗争,被排斥到南方,辗转流离,落入鞑靼人之手。”
“我准备让他担任雅尔塔主教,负责管理哥萨克部落的信仰事宜,顺带处理政务。”
“多谢殿下搭救,我必将以毕生才学相报。”
帕维尔不苟言笑地向几人微微鞠躬。
“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情,请容我离开这里,去城中的教堂,将荒废的事务整理起来,向市民和牧民传达吾主福音。”
“去吧,我也不留伱。”
帕维尔点点头,抽身便走。
“他表面上就这个样子,其实内心非常热诚。”
查士丁尼解释道。
“对了,怎么不见安德里亚斯?”
查士丁尼转向佐伊。
“他的假期结束了,皇家教师巴西利厄斯喊他回去。”
佐伊说道。
“哼,那个老东西管得还真多!”
查士丁尼一听,气得不轻。
“他不知怎么得到了迦太基留守大臣的职位,把我原来的政策都改了,对我的酒馆加以限制,竟然还规定了每天的售卖额度。”
“真是反了,我必须跟阿莱克修斯写一封信,让他自己把事情管起来,不要被那个老东西牵着走!”
“好啦好啦,人家也是为了国家着想,老是酗酒也不像话。”
佐伊安慰道,夺过查士丁尼的第三杯酒。
“你干嘛让安德烈亚斯走,跟着我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