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2章 加里波利
马尔马拉海西北海岸的大道上,一群骑兵正在奔驰。
前方的大道上挤满了离散的逃兵和避难的流民,坏掉的马车和死亡的牲畜将大道堵塞,人群挤挤攘攘,推推搡搡。
他们发现了后方的骑兵集群,看见了骑兵们高举的双头鹰旗,面露惊恐,连忙携妻带女,躲进路旁的树林中,为大军让出道路。
或许是自知难以逃脱,或许是尚且保留着最后一丝勇气,又或许是对给他们带来灾难的罗马皇帝仇恨太深,一些逃兵咬着牙,用长矛支撑着地面,踉踉跄跄站起身,举起矛柄,神色决绝。
被瘟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奥斯曼逃兵根本无力阻挡士气正盛的斯拉维斯骑兵,被直接凿了个对穿。
残兵败将们丧失了最后的希望,扔下武器,跪倒在地。
“闪开!”
“自己放下武器,排队站好,我没有时间俘虏你们!”
军阵中央,以撒用突厥语大声呼喊。
斯拉维斯骑兵毫不停留,绕过路上的堵塞部,继续向南飞奔,留下漫天尘烟和一地狼藉。
距离阿德里安堡的陷落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在此期间,以撒的军队横扫东色雷斯平原,失去了唯一一座大城市的奥斯曼军队无从抵抗,很快被分割击破。
以撒和君士坦丁十一世做好分工,让父亲留在阿德里安堡稳定局势,赈济流民,控制疫情,处理尸体,安置百姓,同时与剩下来的突厥贵族进行谈判。
阿德里安堡是奥斯曼帝国的首都,穆罕默德二世和高官贵人们的大部分亲眷都留在当地,不明不白地卷入了一场瘟疫,不明不白地死了四分之一的人,又不明不白地沦为以撒的阶下囚。
穆罕默德二世的几个子嗣里,次子穆斯塔法和嫁给马哈茂德帕夏的女儿直接病死,尚且年幼的杰姆王子却奇迹般活了下来,成为以撒的俘虏。
可惜的是,在贝尔格莱德之战开始前,穆罕默德二世已经年满十岁的长子巴耶济德被送往马尼萨担任总督,侥幸逃过一劫。
将大一些的王子送到各地进行历练是奥斯曼帝国的传统,以撒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位杰姆王子在原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以撒准备将其监禁起来,日后加以利用。
奥斯曼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弥足珍贵,是很好的政治武器。
至于远在马尼萨的巴耶济德,以撒暂时鞭长莫及,管不到那里。
这位有着超过四分之三罗马血统的奥斯曼王子从小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在世界线变动如此巨大的情况下,以撒也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地中海世界发生了很多事。
天病毒给几个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造成了很大影响,巴黎,威尼斯和开罗的瘟疫已经失控,整座城市人心惶惶,前一周还生龙活虎的居民在第二周就开始发烧,第三周开始出痘,第四周就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以撒的手段牵扯太广,在有心人的探寻下根本藏不住,很快便被几个受灾最严重国家的君主所查明。
正在马赛港与安茹家族谈判的法兰西国王查理七世气得破口大骂,向以撒写来了一封措辞严厉的问责书,要求他赔偿北法兰西瘟疫的损失,并亲自向他道歉。
威尼斯的新任总督,来自马里皮埃罗家族的帕斯夸里在瘟疫中幸存了下来,带着一脸的麻子在大议会中发表讲话,宣布与东罗马帝国不死不休,向以撒寄来了警告信。
至于开罗,突然爆发的瘟疫反倒使围攻城市的艾什赖弗大军如潮水般退去,间接帮了曼苏尔苏丹的忙,这位在内战中全面落入下风的苏丹还得依靠以撒的佣兵,选择了沉默。
以撒在行军的途中拿到了书信,粗略地看了看,随后命令担任皇家史官的莱克用上古拉丁文写了两封不堪入目的信,寄给威尼斯和法兰西的首脑。
拿到回信后,两位首脑命学识渊博的教士哼哧哼哧地翻译出来,却只得到满篇污言秽语,气得嘴唇不住发抖,说不出话。
接着,两封信件被送往梵蒂冈教皇城,要求新任教宗,来自波吉亚家族的加里斯都三世对以撒实行绝罚,终止十字军与其签署的一切协议。
以撒传播瘟疫时,故意绕开了与自己关系较好的几个国家,热那亚,蒙费拉托,葡萄牙,阿拉贡,卡斯蒂利亚,教宗领,都没有直接遭到天的侵袭。
而且,在瘟疫刚开始时,以撒就召集他们的使臣,将牛痘接种法的详细操作告诉他们,为他们提供了感染牛痘病毒的奶牛,并且展示了自己肩上的疤痕,增加可信度。
见以撒的领地上的确没有出现大规模染病现象,友好国家的君主们终于不再质疑,开始自上而下,用以撒提供的奶牛进行大范围接种。
瘟疫的传播需要时间,当以巴黎和威尼斯为源头的瘟疫传播到伊比利亚和中南意大利后,已经没能造成什么严重影响。
于是,教宗加里斯都三世满面春风地接见了两个最大宿敌的使者,乐呵呵地听完了他们义愤填膺的表态,随后表示一定严查。
随后,他宣布这场瘟疫是上帝对不忠者的诅咒,两国首脑应该好好反思,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出过侮辱上帝和教廷的事。
思及此处,以撒不禁哼了一声。
除了奥斯曼帝国外,自己的瘟疫攻势主要就是针对法兰西王国和威尼斯尊贵共和国,自然也做好了被他们记恨上的准备。
威尼斯是东罗马帝国的百年宿敌,本就不死不休,没什么好说的。
法兰西王国则是以撒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最大敌手,要想保证自己在意大利的利益,就必须将查理七世和路易十一伸向意大利的触手连根斩断,双方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在以撒的运作下,威尼斯的瘟疫率先在威尼斯军械库爆发,军舰上的水兵和海军兵工厂的工人最先遭殃,恢复元气还需要一段时间。
至于法国,北部最富饶的几个大城市多点开,巴黎,兰斯,奥尔良,都沦为天病毒的温床。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法兰西会从瘟疫中恢复,想方设法向以撒复仇。
对此,君士坦丁十一世和诸位大臣忧心忡忡,以撒倒是根本不慌。
论陆军实力,三个东罗马帝国也赶不上拥有数以千计敕令骑士的法兰西王国,但论海军,现在的法兰西还差得远。
查理七世本就不多的职业海军还大多分布在英吉利海峡,地中海沿岸的军舰数量少得可怜,无法对以撒造成什么威胁。
若是真的开战,以撒兵匪一家的海军舰队将从北非沿岸的各个港口启航,马蜂一般袭扰南法兰西的港口和沿海城镇。
抢来的钱可以造船,造出的船可以抢钱,抢来的人可以卖钱,卖来的钱可以造船,造出的船继续抢人,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但是,无论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发展,以撒都必须尽快结束巴尔干的战争,尽可能增加自己的实力。
天病毒不是万能的,与蒙古人用鼠疫细菌搞出的黑死病相比,天病毒的弱点很明显,不仅死亡率较低,还无法造成连续感染与反复感染,人们形成抗体后,病毒便失去了威力,来得快,去得也快。
再者,天病毒只有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才能起到作用,在行政机构完善的情况下,政府对乡村病毒的控制比较容易,在几千年的斗争中已经积攒了丰富的经验。
法国的瘟疫将北法兰西搅得一塌糊涂,在以庄园制为主的南方却没能掀起什么风浪,威尼斯的瘟疫在波河下游平原广泛传播,却压根无法突破阿尔卑斯山脉的封锁。
还有些地方本就是天瘟疫的重灾区,时不时出现的天使得当地百姓普遍具有相应的抗体,在这些地方,瘟疫自然而然偃旗息鼓。
维也纳盆地,伊比利亚半岛,都属于此列。
所以,以撒必须抓紧时间,赶在巴尔干瘟疫消退之前,将战略要地和大型城市收入囊中!
“加快步伐!不要理会路上的流民和残兵!”
以撒回过头,冲身后的骑兵大声吼着。
“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必须赶到加里波利!”
……
夕阳西下,如血般鲜红的阳光照在穆罕默德二世的肩上,也照进他空落落的眼窝。
“苏丹陛下,必须做出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