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东篱夜话(1 / 1)

《云麓词心录》 东篱夜话 霜风叩窗时,煜明正对着案头残卷出神。忽闻柴门轻响,抬眼便见云麓披着一身月光闯进来,衣襟上还沾着几片金黄的菊瓣。 "快些取酒来!"云麓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西街老叟新酿的桂花酒,我偷带了半坛。" 煜明哑然失笑,转身从墙角抱出陶瓮。两人对坐在临窗的竹榻上,窗外东篱下,数十株墨菊正披着薄霜盛放,花瓣蜷曲如倦鸟收翅,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今日去城郊访友,见人家篱边菊花正盛,"云麓揭开纸包,露出两碟腌梅子,"忽忆起去年此时,你我在岳麓山下拾得半卷《菊谱》,竟忘了问那书主人姓名。" 煜明往杯中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流转:"天地为庐,遇合皆缘,又何必执着姓名?"话音未落,忽闻窗外飒飒有声,一片霜叶坠在菊丛中,惊起几点露珠。 云麓忽然击节而歌:"霜凝篱落绽孤魂,逸韵偏超百卉痕——煜明,你听这风声,可是菊花在唱和?" 煜明手中酒杯一顿,抬眼望向东篱。只见霜华凝在菊瓣上,宛如点点泪痕,却又有孤枝昂然挺立,竟比春日百花更多几分清气。他忽然想起三日前独自游园,见园中牡丹虽艳,却尽作攀附之态,唯有这东篱寒菊,在秋风中自开自落,不待谁来赏鉴。 "冷蕊经寒香自冽,幽姿抱志气犹存..."他喃喃吟诵,指尖摩挲着杯沿,"世人皆爱牡丹富贵,独菊以清苦为姿,岂不是如你我这般——" "宁同陶令归三径,不共夭桃竞一春。"云麓接口吟完,忽然放下酒杯,从袖中抽出一卷素笺,"昨日偶得佳句,正欲与你推敲。" 素笺展开,墨痕尚新,正是煜明前日所作的《咏菊》三首。云麓指着第二首笑道:"‘耻向繁华争艳丽,唯期静雅守贞纯’,此句深得陶潜遗意,只是‘贞纯’二字稍显直白,若换作‘素心’如何?" 煜明目光一亮,举杯遥敬:"妙极!素心二字,既合菊之本色,又含君子之志。云麓此评,真乃‘月照幽丛念旧人’也。" 两人相视而笑,窗外月光渐浓,将菊影投在窗纸上,宛如一幅水墨画卷。云麓忽然起身,从墙上取下瑶琴,指尖轻拨,《山居吟》的曲调潺潺流出。煜明闭目聆听,只觉琴声中似有菊花清香袭来,恍惚间竟见千年前的陶渊明荷锄而立,身旁童子正将菊花装入酒瓮。 第二章 书院论诗 三日后,两人相约赴白鹿书院听学。正值重阳,书院廊下遍插茱萸,石阶旁摆满各色菊花,却多是艳红嫩黄的品种,唯有墙角一丛墨菊,开得孤冷清绝。 "看这墨菊,倒像是从你家东篱移栽来的。"云麓伸手轻触花瓣,指尖沾了些许霜粉。 煜明尚未答话,忽闻讲堂内传来喧哗。原来山长正在评点学生诗作,一少年朗声道:"‘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此句气势雄浑,当为咏菊第一!" "放屁!"云麓忍不住低骂,"黄巢此诗,满是杀伐之气,怎及陶令‘采菊东篱下’的清远?" 煜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噤声。却见山长抚须微笑:"少年人有此志向,亦属难得。只是菊之一物,贵在心性。诸君且看——"他抬手一指墙角墨菊,"此花不慕繁华,甘守寂寞,方是真君子本色。" 讲堂内响起窃窃私语。煜明注意到左侧廊下,有个青衫书生正独自凝视墨菊,目中似有泪光。待山长宣布散讲,那书生忽然走到两人面前,长揖及地:"方才听两位兄台论诗,受益匪浅。晚生姓沈,名砚秋,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云麓素来爱才,当即拉着沈砚秋坐在石阶上,从袖中摸出半块芝麻糖:"论诗不敢当,且说说你为何对那墨菊落泪?" 沈砚秋面颊微红,从怀中取出一卷诗稿:"不瞒两位兄台,晚生家境贫寒,却不愿随波逐流谋取功名。昨日见此墨菊,竟似见了知己,是以有感而发..." 他展开诗稿,首篇正是《墨菊吟》:"东篱有孤芳,正色欺霜雪。不逐春风舞,独向寒秋发..." 煜明读完击节赞叹:"好一个‘正色欺霜雪’!沈兄此诗,深得屈子‘纫秋兰以为佩’之遗韵。" 云麓却指着末句"愿随君子去,采采共瑶台"摇头:"末句稍显急切,不如改为‘愿持一瓣心,来照幽人骨’,更见风骨。" 沈砚秋听得双目发亮,忽然起身再拜:"两位兄台真是我的‘芳魂落处相思寄’之人!若不嫌弃,晚生愿执弟子之礼——" "使不得使不得!"煜明连忙扶住他,"我等不过粗通文墨,岂敢为人师?不如结为文友,日后相互切磋便好。" 云麓从腰间解下玉笛,往沈砚秋手中一塞:"既是文友,便该有信物。这笛子是我十三岁时在湘江边拾得,今日送你,望你坚守本心,莫学那‘夭桃竞一春’。" 沈砚秋握着玉笛,眼眶再次泛红。远处传来暮鼓晨钟,三人并肩走出书院,只见天边晚霞如醉,将墙角墨菊染成琥珀色,恰似一幅"篱畔寒英映晚曛"的绝妙画图。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三章 寒江送别 转眼冬雪纷飞,一日煜明收到家书,言及家中长辈为他谋得一县教谕之职,催他速速赴任。云麓得知消息,连夜赶来煜明家中,推门便见案头摆着官服,青灰色的布料上绣着寒梅纹样,却显得格外萧索。 "你当真要去?"云麓盯着官服,声音低沉。 煜明背对窗口而立,手中握着一卷《陶渊明集》,书页间夹着的菊花标本早已褪色:"家中二老望我光耀门楣,我...怎能不从?" "光耀门楣?"云麓冷笑一声,"如今官场如泥潭,你这朵东篱菊若插在金钗上,怕是要被污水浸烂了根!" 两人一时沉默。窗外北风呼啸,院中的墨菊早已凋零,唯有残枝在雪中挺立,宛如倔强的瘦影。煜明忽然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紫檀木盒,里面装着他近年来所作的诗稿:"云麓,此去不知何时能返,这些诗稿便托付给你。若有一日我...忘了初心,望你以诗相警。" 云麓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盒盖上刻的"素志"二字,忽然想起去年重阳,两人在岳麓山顶刻石盟誓的情景。那时他们曾说:"愿如秋菊,经霜不败;愿如明月,照彻本心。" "我送你去码头。"云麓忽然开口,声音已无方才的尖锐,"明日辰时三刻,江上有雾,宜送别。" 次日清晨,江面果然笼罩着茫茫白雾。煜明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船头回望,只见云麓身着一袭青衫,立在岸边的老槐树下,手中握着那支玉笛。沈砚秋则捧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新烤的糯米糕,还带着温热的香气。 "此去珍重!"云麓举起玉笛,笛声破空而来,竟是一曲《鹧鸪飞》。沈砚秋跟着轻声吟诵:"瘦朵飘零情未已,还将素志付冰轮..." 煜明眼眶发热,从怀中取出一张素笺,抛向岸边。云麓接住展开,只见上面是新题的《临江仙》:"霜冷东篱谁与共?孤标岂惧风饕。此心原不慕春韶,任他红尘闹,我自守清寥。" 江风卷起白雾,将船影渐渐吞没。云麓望着江心,忽然想起煜明所作的第三首咏菊诗:"秋深露重冷香匀,篱下幽姿远俗尘..."他握紧手中的木盒,只觉盒上的"素志"二字硌得掌心生疼,却又分明感到,某种比金石更坚硬的东西,正在胸腔里轰然作响。 第四章 云麓词心 三年后,江南大旱,蝗灾四起。煜明在任上开仓放粮,却因触怒贪腐官员被革职查办。他孑然一身回到故乡,正值深秋,推开旧居柴门,忽见东篱下新种了数十株墨菊,在暮色中开得如火如荼。 "你果然回来了。"熟悉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云麓抱着一坛酒走出,鬓角已添了几缕霜色,"沈砚秋中了举人,却拒不出仕,如今在岳麓书院做山长。这菊花,是他去年托人从庐山移来的新品种。" 煜明望着满院菊花,忽然想起贬谪途中所见的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官员却依然宴饮作乐。他伸手轻抚菊瓣,只觉指尖传来清冽的寒意,竟比当年更胜三分。 "那日在江上,我本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云麓打开酒坛,酒香中混着菊花的清苦,"这三年,我每隔十日便来替你侍弄菊花,沈砚秋则每月寄来他新写的诗稿。你瞧——" 他指向堂屋,墙上挂着三幅字画:第一幅是沈砚秋画的墨菊,题着"冷蕊经寒香自冽";第二幅是云麓写的书法,内容是煜明当年的《咏菊》三首;第三幅则是空白的素绢,四角却染着淡淡的菊香。 "这空白处,是等你来补的。"云麓递过酒杯,"那日你走后,我忽然明白,所谓‘独邀明月伴清尊’,从来不是孤独,而是知己相隔,心却如明月般皎皎相通。" 煜明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喉间辛甜交加,竟比当年的桂花酒更有滋味。他转身取过笔墨,在素绢上挥毫写下:"云麓词心,菊骨琴魂。风霜历尽,此志犹存。" 窗外暮色渐浓,第一颗星子升上天空。云麓忽然指着东篱笑道:"你看那朵新开的菊花,竟像是当年我们在书院墙角见过的墨菊转世。" 煜明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朵墨菊婷婷而立,花瓣上凝着露珠,宛如未干的泪痕。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寒江上收到的那首《临江仙》,想起沈砚秋在书院石阶上吟诵的"愿持一瓣心,来照幽人骨",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热流,竟比春日暖阳更暖人肠腹。 "明日叫上砚秋,"他放下毛笔,握住云麓的手,"我们去岳麓山采菊酿酒,就用当年那半卷《菊谱》上的法子。" 云麓大笑,笑声惊起树上的寒鸦。月光下,两株老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宛如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在霜风中轻轻摇曳。远处传来隐约的琴音,不知是哪家女子在弹奏《秋江夜泊》,却与这满院菊香、满室友情,共同织成了一曲永不凋零的《云麓词心录》。喜欢云麓词心录:白云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云麓词心录:白云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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