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正中的水缸化成碎片,散落满地。凄厉的哭声渐远,陈阴陵却丝毫没有见到声源的主人,只有周遭阴冷的空气似乎回暖些许。她看不见身边的东西,纵使身边的建筑、布局真实可见,甚至能触碰,但陈阴陵从离开后院之初,就被什么东西掩住了双眼,以至于在铃铛声响起之前,她没能发现身边不知何时,跟了一个“人”。这是阵法。意识到这一点,陈阴陵收起长刀,转头看向分岔口中央碎掉的水缸。她将水缸的碎片捡起,向着西北、东南、正东方向十步的位置各放了一片,随后扫开原地剩下的所有碎片,水缸底部原本掩藏的,一只诡异眼珠状的血色图纹登时露出。不知这图纹的绘画技巧,但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发现这只眼珠似乎死死盯着观图人,仿佛附骨之蛆,阴冷静谧。而水缸属阴,干涸则为生机骤灭,将图纹压于其下,阴力翻倍。不出意外,这便是陈阴陵难以看见身边跟踪“人”的阵法阵眼。阵法有阴阳之分,阴阵大多用来困阻、掩藏、抽取生机;而阳阵则恰恰相反,用来破邪、镇祟、供取生机。而被有心之人改造过的阴阵,则更加诡谲,往往用来聚阴煞气,谋害性命,这样的阵法,被称为煞阵。陈阴陵曾见过文青灵绘画或以天地之材摆放阴阵阳阵,也听她讲过有人专修邪道,研究煞阵。不论煞阵有多么诡谲阴险,只要仍是阵法,破除阵眼,便能解除阵法的所有效果。而破除阵眼最快捷的方法,便是暴力。只是阵眼外大多有维护的力量,倘若暴力无法克制,破除者便会收到双重反噬。陈阴陵再度握住刀柄,蓄积力道,将外侧裹住厚厚布条的长刀插入这只眼珠图纹之中,将其分为两半。刀身宛如没入血肉,在阵眼外的维护力道不及陈阴陵的力量后,便层层碎开,任由长刀没入紧实的泥土。图纹上淌出七八道带着腥臭的红色液体,从远处看,就像是眼中流出的血泪。血泪从刀身黑色的布条上滑过,没能留下丝毫痕迹,又在不远处重新渗进泥土之中。眼前的光忽明忽暗,随后逐渐清晰,陈阴陵能感受到周遭的气流从滞涩重新变得流畅,于是抽出刀,随意甩了两下,背在背上。方才摆放的几块水缸碎片已经尽数化为湮尘,揭示了这一处阵法已经彻底破除。陈阴陵将地上落下的两块铜铃碎片捡起,下一刻,她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呼救声——那是在十字分岔口左面的窄道之中。第3章 三个憨憨呼救声中夹杂着熙熙攘攘的跑动与争斗的声响,陈阴陵一路行至窄道之中,进入分岔口。出口处是这座宅院的中庭,周遭七零八落放着好些罐子,正中水缸完好无损,迷障阵法尚未解除。陈阴陵只能听见周遭有着多人跑动的声响,时不时有符咒燃烧或是道法的光芒在附近一闪而过,只是这光芒犹如镜面折射般散漫无形,让人无法判断方位。轻车熟路将水缸砸碎,其下的阵眼抹除,三个正惊慌失措,对着空气施法,甚则互殴的少年显出身形。好巧不巧,其中恰好有个陈阴陵面熟的小子,文青灵的小师侄——宋维道。三个少年郎显然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神智,在惊慌失措间,围绕着偌大的中庭循环往复地逃窜,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正中央。陈阴陵站在中央好一晌,饶有兴味地看着这群小孩互殴。等到宋维道忍无可忍,在惊吓与生命威胁下开始摸雷符,准备拼个你死我活,才不紧不慢抢了他的雷符,揉成一团后再挨个拿刀背按经络行径,将三人打醒。三个少年惨遭重击,从迷障之中艰难转醒。宋维道迷迷瞪瞪之中看见眼前的陈阴陵半脸修罗面具,倒吸一口气,犹如被捏住脖颈的鸡,发出惨淡音响:“鬼啊!”“鬼你大爷。”陈阴陵毫不客气,食指叩击在他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声响。宋维道捂着额头,终于清醒。回头看看周遭同伴,又盯着陈阴陵看了好半晌,才猛然惊觉:“银铃前辈!”继而转头,向两个同伴介绍。“叙旧和感慨的话就免了。”陈阴陵及时制止:“咱问你,和你同行的几个同伴呢?怎么现在只有你们三个?”谈到正事,宋维道一直的大大咧咧便消失不见。他站直身体:“我和师兄、还有其余六个其它道门的弟子接到林水城的任务,就赶过来。进到林子里,我们照常破开隐藏的阵法,但奇怪的是,我们仍旧在那片林子里面,走不出去。师兄觉得可能是因为阵法里掺杂了一些阴煞气,导致出了点问题,所以就和另外两个道门的弟子去找阵眼,准备净化阴煞气。我们在原地等着,但没隔多久,队伍里突然有人说自己看到了宅子的大门。按他的方向,我们确实看见了,以为是师兄他们已经把阵法净化完成了,就想着先进去等着。但没想到的是,推开门,走了一会儿,身边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然后就是间歇出现的铃铛声,伴随而来的,是一个穿着红嫁衣,盖着盖头的粽子突然出现,然后给我两刀又消失不见。”说着,宋维道愈发愤懑,撩起袖子展示自己被划的伤口。伤口不深,仅仅是表皮,但横七错八有十来杠。宋维道将深色的衣服从伤口撩起来,疼得龇牙咧嘴,和两个同伴共用了上要,胡乱抹在快要结痂的部位,继续嘟囔:“我真是被这东西搞怕了,她来了又走,反反复复,伤口又不致命,逃又逃不掉,惯会吓人。身边人一个个消失得莫名其妙,我又要找人,又要担心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突然蹦出来的鬼东西,天知道她下一次出现会不会直接捅死我。那铃铛声跟催命符一样,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用雷符毁了这块地方。结果就被人打了,雷符也被抢了……”宋维道越说越委屈,在剖白中突然惊觉:“我再一晃神就看见前辈你了,不会是你打了我吧?还有突然出现的扶突兄和水突兄,你们怎么在这儿?我先前没看见你们啊!”陈阴陵看着这个后知后觉,反射弧长得没眼看的小孩,叹了口气,敷衍道:“知道了,下次会轻点。”聂扶突和聂水突兄弟俩同样不知所然,无法回复宋维道,三人面面相觑。陈阴陵实在看不下去了,随口道:“你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就是被阵法迷了眼,看不见对方了。”她停了停,还是对宋维道所说的红衣粽子更为好奇:“你说的那个粽子,出现了多少次?还有铃铛声,现在还在响吗?”宋维道好容易消化完陈阴陵的话,有气无力道:“大概五六次吧,每次一两刀,我统共挨了十一二刀。铃铛声倒是好一会儿没响了。”聂扶突和聂水突兄弟俩点头,聂水突道:“我见了她三次,挨了六刀。兄长见了八次,挨了十六刀。”陈阴陵点头。她略微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对聂扶突和聂水突道:“咱看你俩地服饰,大概是修习阵法的天鼎门的弟子,你俩阵法学得怎么样?”聂扶突愣了一晌,回答:“晚辈上年末道门百家阵法考校第八,阵法尚可。”陈阴陵摸了摸耳屏:“第八啊,凑活了。”她指了指不远处七零八落的罐子:“你去站在中间那块破掉的水缸边,看看周遭那些罐子的布局。你俩,也别闲着,去开两个罐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记住,别弄碎了,也别移动位置,一点都不行。哦,如果条件允许,能带个护手的东西更好。”宋维道有些犹豫:“护手的东西?是里面会有什么碰不了的东西吗?”陈阴陵摇头,抿唇。她凤眼上挑,唇形天生微微向上,不板着脸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在笑,就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咱怎么知道,只是咱觉得这宅子好久没人住了,留在这里的东西多少让人觉得挺脏的,戴一个至少不吃亏。”“那我们就不能不去翻吗?”聂水突试图挣扎。陈阴陵唇角勾起幅度更大:“咱救了你们,现在只是让你们帮忙看看东西就推三阻四的,什么时候道门讲的有恩报恩这么不值钱了?又或者,你们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比如怎么找到同伴,这样的话,请便咯。”宋维道和聂水突哑然,纠结一番,还是从自己随身的纳物袋里掏出了一副刻了咒文阵法的手套,戴在手上。借着便朝这一堆摆得杂乱无章的罐子走去。宋维道随手打开一个灰尘满布的罐子,疑惑地抬头:“银铃前辈,这是空的?”陈阴陵点点头,表示知道,并让他继续。宋维道便低头继续奋战。一连开了好几个罐子,都是空的,还得保证自己没有挪动这个罐子,宋维道觉得陈阴陵似乎在逗他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