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南惜知道慕析不会主动向邻居打招呼, 因为她安静内向不善言辞。但这样的小小瑕疵不算什么,起码南惜不介意。反而喜欢得要死。南惜认为现在自己也很重要, 虽然体术上几乎无用,却可以充当慕析的引领者和支持者。某些方面的弱小毫不影响她在其他方面更加闪光。“你要抓住她吗?”南惜挪着自己的轮椅,让自己转到和慕析面对面的方向, 两人膝盖抵着膝盖, 也好让她更能看清慕析脸上的动摇。“把她牢牢控制住,在所有人面前威胁她的生命,甚至有可能真的会伤害她的生命。她还是你的生身母亲?”慕析抿唇:“她也说了只是生物学上的母亲, 我都不是被她生育出来的。我在巫泉的基地……杀了很多人, 现在只是威胁而已。”“而且我们必须从这里逃出去, 没有余地了。”“逃出去以后我们怎么办?黎珠的姐姐是这个国家的掌权人, 她想要抓我们轻而易举, 我们能逃到哪里去?”“逃不掉的,这次我们不能靠逃跑,我们需要更彻底的方法。”连贯的讨论就此戛然而止。“你是说,杀了她吗?”南惜一时顿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慕析太紧张了,紧张的情况下很难做出冷静反应。就南惜所说的“彻底性”来讲,黎珠身死以后还是会有人来向她们寻仇,仍然难求安稳。看见她无奈的样子,慕析迅速意识到自己在钻牛角尖。她似乎急于证明自己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母亲是无所谓的态度,然而越是在意就越暴露软肋。慕析必须承认,她还没从黎珠的身份、还有她要做的事带给她的震惊里走出来。如果没有当前这种情况,可能她需要很久才能消化、并接受现实。要停止这样的纠结,起码是暂停。或者坦白向南惜表达自己的纠结,现在她已经来到这里,任何事自己都可以向南惜说。南惜会和她一起考虑的。“对不起,南惜,我太不理智了。”慕析慢慢俯低身体,以服从与示弱的姿态逐渐向对面的南惜靠近。她想,像这样从信赖者那里汲取安慰并不一定表示索取母爱,因为她从来没把南惜当成过母性的替代品。如果自己的记忆齐全,那么前二十年大概率生活在痛苦里的自己,会不会比现在更渴望黎珠毁灭?等待南惜的时间里她在这个房间里看见很多东西,包括桌上那叠来自幼时自己的记录本。黎珠看过吗?或者黎珠并不在意实验品的心路历程,但那些描述简单的本子里确实有足够多让慕析陷入沉郁的东西……它们会重要吗。沉重又纷杂的思绪从慕析脑海里流经而过,她枕在南惜腿上轻轻喘息。沙发轮椅和她的轮椅之间有着不容忽视的高度差,让慕析更好地接触南惜身体,即使弯腰动作不可避免又牵扯到腹部伤口。压抑的喘息在静寂的房间里浮动,南惜无声地展开双臂,用最柔软的手心捧住慕析脸颊和后脑,摩挲过程里同样神游。她想的东西远不如慕析那样复杂。更像是内心暗自做着诀别,只是诀别的对象不在身边。“没关系,刚过去二十分钟而已。”南惜笑了,笑声轻柔到像是自远方飘来的风铃,“我已经准备好了,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和你一起死。”死这个字眼,让慕析不可避免地震颤一下。南惜确是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坚定、果敢,不畏惧生死,只是讨厌离别。脸颊靠着爱人柔软的大腿皮肤,慕析满脑子也是南惜的样子。仅有的五年记忆里南惜无疑是最为浓墨重彩的部分,她的存在让她如若新生。小小姐一开始娇贵又爱刁难人,后来慕析才知道那只不过是想要与她变亲近的把戏而已。与五年前抛弃自己的人重归于好,南惜疯狂又大胆,是最坚守本心的人。一幕幕影子重叠在慕析眼前,一个与南惜同样不顾一切的想法也逐渐成型。紊乱的气息从慕析口中呼出,铺洒在南惜腿上。南惜戳她胳膊:“怎么了?”“我……我需要一个吻。”她需要冷静,然后确定。慕析直起身体,指尖抖着将南惜拉近自己,用自己的腿把她的紧紧含在中间。她双手扶住南惜的肩,等南惜回应。“好啊。”南惜看她紧张的模样,笑道,“我们接吻吧。”南惜主动勾住慕析的脖颈,向她送去自己柔软的嘴唇。与慕析唇瓣紧贴的那一刻,她感受到对方颤栗的身体和情绪。南惜微微一笑,邀约慕析唇舌与自己一起共舞。她看见慕析闭上双眼,纠结着眉头却答应自己的邀约,迎上意志与她一起沉沦。身体正发软。心里却无比明晰,比以往更清楚地感受到慕析存在。房间里安静到只剩下两人偶尔溢出的暧昧声响,太静谧也太沉浸。听慕析说,黎珠对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爱只是被身体激素蒙蔽后做出的选择,要用一生偿债的超前消费。可是她和慕析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超过多巴胺在神经中起作用的时效。她们相恋一年多又分别五年,直到现在南惜还是很确定自己爱着她。她们的身体仍然会相互吸引,却绝不是像什么疯子说的、该死的自我欺骗而已。南惜不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神灵,也不相信人的身体里有什么灵魂,但她相信人格和意志。慕析不因为记忆缺失而变成不完美,多添的脆弱与不安也只是额外增色。透过这些表面悬浮的迹象,她只看见慕析而已。这是难得而又宝贵的事,是南惜生命里的幸运,不容许被黎珠那样的人随意抹黑。不管她们怎么说,反正她爱她。“我、我想到了。”慕析唇上还残留有甘美的痕迹,从温柔乡里回神后搂着南惜不松手,但感觉自己能说出来了。南惜依偎在她怀里听:“是什么?”“不如说是我下定决心了。南惜,无论黎珠还是巫泉,她们对我感兴趣只是因为我的能力。那本来就是黎珠送给我的东西,但我不需要它。”慕析说到这里,从压抑生出几分豁然,“我最大的筹码其实是我自己。我可以利用它,威胁不成就毁掉它,虽然我也不确定黎珠会不会放过我们,但是……”她笑说:“就像你说的,最坏也不过是和你一起死。”这回轮到南惜不冷静,怔住以后从慕析怀里挣脱。“你想干什么,你要伤害自己吗?”慕析静静看着她,不说话。“要伤害自己到什么程度,才会变成黎珠眼里无用的人……?”理智告诉南惜,其实慕析的想法不无道理,尤其是与黎珠为她们设置好的结局相比。但是。南惜揪着自己的衣袖,眼眶发红:“我现在想去把黎珠捅死。”慕析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房门从外面被打开,黎珠笑吟吟地走进来。“在说我的事吗?不过以南惜小姐的武力值,要做到这点恐怕有点困难。”黎珠后面跟了一个低着头的仆人,手里托盘上码着不少瓶瓶罐罐。“不敲门就进来很不礼貌,你从前也是像这样一声不吭擅闯慕析的房间吗?”南惜骂人被抓包也不害怕,背对着黎珠发问。“嗯,确实如此,不过慕析从前没有发表过什么异议,所以我想她大概无所谓吧。”黎珠从仆人手里接过托盘,把托盘里的东西一一在桌上摆好,正摆在那叠笔记本旁边:“我看见慕析的身体数值没有什么变化,如果要做点爱的话,心率应该多少会提高一点?所以给你们送些用得上的日用品,主要是给南惜。”南惜抬眼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确实是些毛巾、沐浴液之类的日用品。“你还监视着慕析的身体数据?”“是的,我一直对慕析很上心。”作为被讨论的当事人,慕析坐在自己的轮椅上不说话,也没有看黎珠。“这也是你能在那么大的荒原上找到慕析的原因吗?她从那里跑出去,却正中你的下怀。”黎珠不知为何沉默片刻,随即点头承认道:“是的。”竟然承认了?刚才慕析脱光了上半身也没见到什么能监控心率的设备,南惜马上意识到黎珠在慕析身体里放了东西,只是难说到底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她们已经讨论过之后要如何应对,其中没有任何想法是打算哭着跪下来求黎珠放过她们。因此南惜认为自己不需要对她客气,转过脸来颇为直接地嘲讽:“你还真是不要脸啊。”黎珠被这句话定在原地,南惜虽扭了头却根本不看她,这种类似“不屑”的感觉让黎珠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有些失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