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由皇宫向世人公布了一封尘封多年的密旨。原来,长生公主的还有一个双生妹妹,称长安公主,由于当年擎苍大师卜算,曾言长安公主生来自带浊气,二十三岁之前,若命中浊气不被道、佛之法化散,恐难保性命,故而,便被灵宗秘密送到塬州的尼姑庵,此番浊气化去,归来认祖归宗。 此事成了街头百姓的谈资,不过一日的时间,经过口口相传,全京都已经人尽皆知。 除了百姓议论纷纷,各执看法,朝堂众臣更是惊诧,纷纷上书,要求面见天子,想要得到天子的认定。 但没想到,紧接着传出了陛下疯癫的消息。 朝堂无主,众臣已经半月没有上朝,不禁有些焦躁起来,每日寻到福连公公面前询问的人,不在十个之下。 众臣分为几拨站队,以汤家为首的,应李云昭之意。以贺阁老为首的,依旧不死心,寄期望于李皎能够恢复清醒,亦或就重任以大皇子。也有人中立不倚,随波逐流。 福连公公忙得焦头烂额,一个一个地应付大臣,还要替李云昭清理宫里的怀着异心的人。 李云昭没有着急出面,始终按耐不发,静静地等待。 又过几日,子夜三更,万籁俱寂的熟睡时刻,捡云宫忽起大火。 幸而捡云宫看守森严,火势在宫墙角未起大,就已经被快速扑灭了。 殿外灯火通明,齐行封锁了捡云宫,拎着长剑,仔仔细细地搜查纵火的嫌犯。 令英进殿内禀报时,李云昭还没有睡着。 这几日,她的睡得不好,总是会做梦。有时会梦到死去的颜德妃,有时会梦到她母后生产时的哀嚎痛苦,有时会梦到宫变时的情景,鲜血、刀剑、哀嚎求饶,一切混乱不堪。 自公布灵宗遗诏的那日起,李云昭接连遇刺,有在饭菜里下毒的,有横冲直撞握着匕首冲上前的,还有放冷箭的,但无一例外,都有人替李云昭挡下了。 她身边所有人都很紧张,时时刻刻警惕着,没有人敢松懈片刻。 曾经的惨案,绝不能再发生。 就在李云昭有些晃神时,令英唤回了她的思绪。 “殿下,齐行已经把人抓住了。” 李云昭揉了揉眉心,问道:“死了吗?” 前几次,一旦被抓住的行刺者,都会吞毒而亡,根本来不及拷问出什么线索。 “这次没有,齐行发现那小太监行迹鬼祟,没有直接抓捕,而是绕后把他打晕了,现在还没醒来。” 令英说着,双手呈上一粒棕黑色的小药丸。 “在他衣领处发现了一粒毒药,经耿大夫鉴定,是以钩吻提炼制成的,服下一粒便可即刻丧命。” 李云昭目光落在那一粒毒药上,眼神阴沉,“好好地查,这次一定要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她大肆宣扬自己的身份,而后又隐忍蛰伏,并未接触朝堂政务,可还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她。 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趁乱发难,那她便给他们这个机会。 待她将他们揪住,必定连根拔除。 令英应是,轻手轻脚地熄灭了殿内的灯盏,习惯性地留下床边的一盏荷花台的烛灯,在微弱的光亮中,退出内室。 月亮高悬,深秋的晚风,已经寒冷刺骨。 到四更天,李云昭在极度疲倦中,缓慢地进入梦乡。 荷花台上的灯烛忽而晃动起来,逐渐映出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步步朝床榻靠近。 李云昭本就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倏然感觉有人在床畔,眼睛未睁开,眉头先皱起来,呼吸愈发急促。 在对方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她猛地睁开眼睛,挥手去挡。 “什么人?!”她大喝一声,在晃动的烛光中,看见了对方的面容,顿时怔住。 “是我。” 那人声音低沉,垂眸深深看着她,狭长的眼中,透着无法诉说的担忧。 李云昭定住,呆呆地看他好半天,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在这?” “听说宫里有人放火行刺,我实在不放心,想着来看看。”汤予荷不忘解释,“我趁天黑进来,没有人知道的。” 他声音缓如流水,眼神紧紧盯着李云昭的脸,伸手轻抚,如释重负道:“你没事就好。” 李云昭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能有什么事情,不是早就让齐行告诉你了么,这事我有防备。” 汤予荷看着她憔悴的脸,指尖蹭了蹭她有些发青的下眼睑,目光心疼,低声开口,“我知道。” 他知道她一定很辛苦。 李云昭垂下眼,看不得他那缱绻的眼神,手掌附在他的手背上,将他的手扯下,淡淡道:“不过十来日不见,便这样没规矩了。” 可才拉下他的手,他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扯进怀里,双臂轻轻环住,心中蓦然柔软。 他下颌抵在她肩上,声音嘶哑低沉,“可我想你了。” 李云昭的身体放松下来,慢吞吞地伸出手,圈住他的腰,带着锦被缩进他的怀中。 在她焦躁不安的时候,他这么忽然地出现,很不客气地将她从噩梦的泥潭中拽出来,搂进温暖的怀抱。 她从不想向任何人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因为这都是她自己争夺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即使再难受,都是她必须忍受的。 颜德妃死去的画面,让她觉得悲哀,甚至难过。她们之间并没有仇怨,甚至没有在活着的时候,见过一面。那是一个弱女子,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一个党争中的无辜者,李云昭并不想杀她。 那一张脸,让她想起难产而亡的母后,曾经许多人说过,她长得很像母后。 她不能、不该表现出一点异样的情绪,诚如李皎所言,这是惺惺作态,表里不一。 不停的有人死去,有人替她试毒,在她面前吐血身亡,有人替她挡箭,在她面前倒下,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无法不动于衷,无法冷漠相待。 她将额头靠在汤予荷宽阔的肩上,闭上眼睛,轻声呢喃:“既来了,今晚就别走了。” “只有今晚吗?”汤予荷有些失落。 李云昭依恋地感受他的气息,沉默片刻,“那……你留下来,替我抓人吧。” 汤予荷无奈一笑,长叹一口气,“好吧。” 即使她不直接说出口,他也知道,她需要他。 正如此时,她在紧紧地抱着他。喜欢问春坟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问春坟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