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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丹青里的题跋(1 / 1)

拍卖行的灯光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照得那幅《秋山幽居图》纤毫毕现。叶徽站在离展台三步远的地方,能看见宣纸纤维里嵌着的金箔碎片——这是明代嘉靖年间苏州官造纸的典型特征,当时御用画师都喜欢用这种"金粟纸"。 "叶先生,您可是我们特邀的鉴定专家。"拍卖行经理王磊搓着手凑过来,西装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表面泛着油腻的光。他递来一副崭新的白手套,"三个买家都等着您给个准话呢。" 叶徽没接手套。他解开西装扣子,从内袋掏出一块素绢帕子——这是按前世记忆找苏州老师傅定制的,用的正是明代"轻容纱"工艺。帕子拂过画作上方的空气,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纸是嘉靖三十七年的苏州金粟纸。"他声音不大,却在突然安静的拍卖厅里格外清晰,"墨是徽州李廷圭后人制的松烟墨,掺了少量龙脑香。" 王磊眼睛一亮:"那这蓝瑛真迹——" "画是伪作。"叶徽的指尖悬在山水皴法上方三寸,"蓝田叔晚年画石必用斧劈皴带飞白,这笔触太死了。"他手指移向左下角的苔点,"真迹苔点该用焦墨破锋,这里却是用秃笔反复点染的。" 四周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前排穿貂皮的女人猛地转头,梵克雅宝的耳坠在灯光下晃出刺目的光——叶徽认得她,芳姐安插在拍卖会的眼线林曼妮。她涂着丹蔻的手指正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想必是在实时汇报。 "年轻人,话别说得太满。" 沙哑的声音从VIP室方向传来。白发老者拄着犀角拐杖缓步走近,袖口沾着几点孔雀石绿的颜料。叶徽注意到他胸前"首席鉴定师"的工牌——周慕云,去年把徐悲鸿仿八大的画拍出九千万的"权威"。 "老夫研究蓝瑛四十年。"周老用拐杖尖点了点画作右上角的题跋,"这上面可有董其昌亲笔所题'蓝田叔此幅深得黄鹤山樵遗意',你难道比董香光还懂?" 拍卖厅里响起几声附和的笑。叶徽不慌不忙走到展台右侧,素绢帕子轻轻按在题跋边缘:"董其昌六十七岁后题画从不用'玄宰'落款,只写'其昌'二字。"他指尖一挑,露出题跋与画心的接缝处,"况且这纸是澄心堂仿品,董公晚年只用金粟纸题跋。" 周老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叶徽已经蹲下身,掀开画轴底部的装裱绫边。一枚米粒大的朱砂印痕露了出来,形状像半片枫叶。 "做旧的师傅该换人了。"他抬头看向王磊,"明代裱画师从不会把收藏印盖在命纸接缝处,除非——"话没说完,二楼包厢传来清脆的鼓掌声。 "有意思。" 穿香云纱中山装的男人倚在包厢栏杆上,腕间沉香木念珠随着拍手的动作轻轻碰撞。叶徽瞳孔微缩——陈永年,南方古玩界真正的掌眼人,陈墨的祖父。老人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像在打量一件刚出土的青铜器。 "那依你看,这画值多少?"陈永年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青石板。 叶徽直视那双眼睛:"纸墨值八万,假画值八十,这题跋..."他故意停顿,"倒扣二十。" 哄笑声中,陈永年突然抄起面前的永乐青花压手杯掷向展台。茶杯在《秋山幽居图》前碎成齑粉,滚烫的茶汤溅在画作右下角,褐色水渍迅速晕开。 "既然叶公子眼光这么毒。"老人慢慢走下楼梯,犀牛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像催命的更鼓,"不如当场补个题跋?按真的补。" 侍者立刻端上砚台。叶徽看着那方描金漆盒里的松烟墨,突然笑了。他解下衬衫第二颗纽扣——玛瑙袖扣落入砚台时发出冰糖碎裂般的脆响。 "明代制墨要加珍珠粉。"他边研磨玛瑙碎末边说,"现在可以了。" 狼毫笔蘸墨的瞬间,叶徽恍惚回到了七岁那年。父亲握着他的手在《辋川图》摹本上题写"行到水穷处",窗外玉兰花开得正盛,母亲在廊下煎茶,茶香混着药香飘进书房。那方洮河绿石砚上永远凝着半干墨汁,像一泓被封存的夜色。 笔尖触及宣纸的刹那,拍卖厅的嘈杂突然远去。他手腕轻转,小楷如珠玉落盘: "丙戌秋日过武林,见蓝田叔此幅,笔意苍莽,恨不能起大痴于九原共赏也。其昌。" 最后一笔勾起时,满场哗然。不是因为那完美复刻的"生秀"笔意,而是被茶水浸湿的画角竟浮现出一枚朱文收藏印——"叶氏藏珍"。 这是他前世家族的钤印。 "这不可能..."周老踉跄后退,犀角拐杖撞翻了青铜宣德炉。香灰飘落在叶徽袖口,烫出几个细小的黑洞。老人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枚突然出现的印鉴:"这、这印文..." 陈永年不知何时已站在展台边。他枯枝般的手指抚过新题跋,突然转头对王磊说:"把监控调出来,慢放十倍。" 大屏幕上立刻回放叶徽题跋的全过程。在茶水接触画作的第三秒,隐约可见他左手小指在袖口轻弹的动作——但没人注意到有茜草粉从玛瑙袖扣的暗格里飘落。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你知道刚才那杯茶值多少钱?"陈永年贴近叶徽耳边问,烟味混着麝香扑面而来。 "大红袍母树,克价三千。"叶徽放下狼毫笔,"可惜火候过了,该用银壶煮。" 老人突然大笑,笑声震得玻璃展柜里的汝窑瓷瓶嗡嗡作响。他扯下腕间念珠拍在叶徽掌心:"下个月苏富比有批'海关罚没品',我要你带着这串珠子去。" 十八颗沉香木念珠还带着体温。叶徽数到第七颗时摸到了细微的刻痕——微型U盘藏在释迦牟尼像的莲花座里。 "题跋补得不错。"陈永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但'叶氏藏珍'的印文..."老人鹰目如电,"你从哪本古籍里翻出来的?" 监控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定格。叶徽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想起前世那个雪夜。肺病发作的父亲攥着他的手,咳着血说:"我们叶家的印...盖在命纸上..." "周老!"王磊的惊叫打断回忆。只见首席鉴定师瘫坐在太师椅上,正被急救人员往舌下塞硝酸甘油片。那幅《秋山幽居图》还摊在展台上,新题跋的墨色在空调冷风里渐渐凝固,像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 回程的劳斯莱斯上,叶徽摊开掌心。陈永年给的念珠在黑暗车厢里泛着幽光,而袖口茶渍已凝成血痂般的褐色。他摇下车窗,让夜风吹散沉香木上沾染的烟味。 "去老宅。"他对司机说。后视镜里,一辆没开车灯的黑色奔驰正不紧不慢地跟着——芳姐的人向来这么明目张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国家文物》主编赵楷的短信:"央视《书画里的中国》想请您做常驻嘉宾,一期五十万,明天十点梅地亚中心见制片人?" 叶徽锁屏时,窗外巨幅广告牌正好亮起。《南方雨巷》重映海报上,他擎伞的背影被放大到整个楼面。伞沿垂落的"雨丝"其实是特效组用鱼线吊的矿泉水——当时拍了三十七条才过。 雨又开始下了。冰凉的雨丝飘进车窗,打湿了沉香木念珠。叶徽想起穿貂皮的林曼妮用手机拍下的全过程。现在视频应该已经传到芳姐手里,而她永远猜不到——那枚突然出现的家族印鉴,是他用茜草粉在茶水中显影的。 明朝的装裱师确实不会在命纸接缝处盖章。 除非, 那幅画本来就是叶家的旧藏。 车拐进胡同口时,叶徽突然让司机停下。他冒雨走进一家还没打烊的文房四宝店,在老板惊讶的目光中买下全部存货的茜草粉——整整十二包。 "您这是..."老板看着这个浑身名牌却淋得透湿的年轻人。 "染布。"叶徽把一沓现金放在柜台上,"给我祖母做寿衣。" 走出店门时,雨幕中传来隐约的戏曲声。对面茶馆的电视机正放着《牡丹亭》,杜丽娘唱到:"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叶徽站在雨里,突然想起前世母亲临终前,也是穿着茜草染的红袄入殓的。那抹红色在雪白的孝布上,像极了今天画角浮现的"叶氏藏珍"印。喜欢俗世谪仙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俗世谪仙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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