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齐眼神迷蒙,颜执安转眸,看向外面。今日天气不错,下过一场雪,接连多日的晴朗,光色明亮而舒服。她仰首,露出脖颈间雪白的肌肤,优雅而从容。“左相的话,朕没有明白。”“陛下无需明白。”颜执安柔声细语,有些心虚,不敢将话说得太明朗,辗转问道:“陛下留下用膳吗?”两人皆是心不在焉,循齐呆呆地看着她,眼中情愫彻底流露出来,她不想用膳,也没胃口。她的眼中有情、有眷念,而颜执安并未看向她。“左相为何觉得立后会毁了我呢?”“因为……”颜执安语调柔和,细细听上去,像是在对待孩童,她阖眸,说道:“女子不易,女帝更不易。循齐,再多的道理说来都是虚无的,应殊亭的反应,你应该看到了。”“你不要牵连她。她来求我劝你,我哪里有什么资格来劝你呢,我或许在想,是我带坏你,是我与原浮生之间的感情,让你产生不当的想法。若将你交给其他人,家中和乐,父慈子孝,或许,你就不会走上这条路。”“先帝只看重我一身才华,却忘了我身上的缺点。循齐,我给你起了不好的榜样,让你走错了路。”循齐静静听着她的话,脑海里浮现司马三郎,心中难忍厌恶,“与你无关。”“循齐,别再一错再错了。”颜执安转首,将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想去摸摸她的眉眼,然而自己若心软,便会前功尽弃,“循齐,再等两年,你经历的事情多了,回头来看今日,便会觉得有多可笑。”“我不是玩笑的。”循齐蓦地站起来,紧张地看她。颜执安淡淡一笑,葱白的指尖轻轻地交织在一起,同样是很紧张,甚至,内心一片空寂。“循齐,我知你不是玩笑,但我实在不能、我纵喜欢你,也无法面对世人看待我的眼神。她们会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看着我,循齐,我颜执安一生不染尘埃,纵不是神女,也非寻常后宅女子,你让我,怎么面对她们呢。”循齐双腿发软,无力地坐了下来,不敢再抬头,人言可畏,有几人可以超越过去呢。“左相,酒取来了。”无情在外提醒一句。颜执安在内应声:“送上陛下的车辇。”“是。”无情走开了。颜执安眼中的愧疚散去,复又一片清明,“陛下若忙,回去罢。”“我不立后,你不辞官,好不好?”循齐终于退了一步,颜执安不言,坐在对面,清冷的身姿蛊惑着她的心神,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姿态,一颦一笑,都让她沉迷。她渐渐地低下头,呼吸粗重,“我不立后了。”然而,颜执安不信她了,这回不立,下回呢?再过些时日,她掌握权柄,心有天下,看着人在眼前,会甘愿放弃呢?她如今害怕、迷茫,随着年岁渐长,就会被权势取代。“好,我信你。”颜执安口是心非,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又是一套。她望着她颓靡之色,只一眼,就不肯去看了,“陛下,时辰不早,回宫罢。”循齐不想走,局促不安地坐着,脸色煞白,像是犯了巨大的错误一般被人指责。“我能留下用膳吗?”“还是回去。”颜执安劝说她。循齐咬了咬唇角,扶着桌沿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不舍地看着她:“你明日上朝吗?”“陛下,臣已递交辞呈。”颜执安委婉地拒绝。循齐摇首:“刚刚说了,我不立后,你不辞官。”“我还有些事情处理,处理后再与陛下商议,如何?”颜执安不好反悔,但她不能再出现在皇帝面前了,出现一回,多一分危机。与其这样,不如不见。循齐哪里知道这是最后一面,相信她说的话,乖巧地点点头,“朕先回去。”“陛下,酒是刚酿的,埋在树下,待明年春日再启开。”颜执安柔和地笑了笑。她的语气异常轻和,听得人心口发痒,循齐听后,莫名一喜,眼神亮了起来,点点头:“好。”颜执安顿了顿,犹豫一番还是走过去,抬手给她整理衣襟。待靠近才发现,小皇帝今年长高不少,但也瘦了不少。她说:“陛下长高了不少。”循齐抬首,脸颊红了,带着年少的羞涩,清纯昳丽。长高了、瘦了,也不爱说话。这就是长大的循齐吗?颜执安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迷惘,很快,又被压下去,“去吧,待处理事情后,我会入宫去见陛下的。”“好。我先回去了。”循齐长长地松了口气,眉眼飞扬。颜执安退开一步,让她离开。少年人得到安抚后,举止轻松许多,步履飞快。颜执安静静地看着她,追着走了两步,很快又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循齐难得高兴地离开,在甬道上遇到陈卿容,好脾气地笑了笑,陈卿容疑惑地看她:“这是吃糖了?”“夫人出门,无需偷偷摸摸,朕又没关着你。”循齐挑眉,语气轻快。陈卿容嘶了一声,狐疑地打量她:“你刚刚吃了执安给你灌的迷魂汤?”“才没有,朕先回宫,夫人保重。”循齐无心与她打嘴仗,惦记朝堂的事情,大步离开了。她匆匆的背影,展露出年少的意气,看得陈卿容发呆,执安给她吃了什么糖,灌了什么迷魂汤?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旁人的千言万语抵不上心上人的一句话。她想了想,觉得不可思议,小皇帝那么年轻,竟然喜欢执安?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她略思索片刻,转身回去找执安。“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颜执安坐在廊下,望着院门口,神色痴迷,听到母亲的声音后,苍凉一笑:“她很高兴吗?”“高兴得不正常,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她那么高兴了。”陈卿容犯嘀咕,“你是不是给她什么承诺了?”“母亲,我累了。”颜执安将视线从门口收回来,转身回屋,“您也好好休息。”颜执安回屋去了,将人晾在门口,陈卿容不悦,“颜执安,你眼里还有我吗?”门也关上了。“奇奇怪怪,真是麻烦。”陈卿容也走了,回去逗弄狐狸。****左相辞呈一直在皇帝案头压着,左相一党作势观望,忧愁在心。京城落第二场雪的时候,左相病了。循齐听着太医的禀报,心提了起来,道:“风寒吗?”“是风寒,臣去诊脉,听闻是大雪将至,左相去赏雪,回来后病了。府上有女医,臣也没有开药方。”太医据实回答。循齐颔首,道:“你每日去一趟,给左相诊脉,回来禀告朕。”“臣领旨。”循齐目送太医离开,心中七上八下,老师临终前,寒气入肺,稍有不慎,药石无灵。她坐不下了,立即起身,领着人出宫。至相府,门人引路,至卧房,陈卿容在门口逗弄狐狸,她走过去,陈卿容料到她会来,便说道:“病了,你别进去,冬日里本就容易感染。”“朕年轻。”循齐不以为然,提起裙摆,拾阶而上,不想,陈卿容挡住她,“哎呦,祖宗啊,你别逞强了,我害怕,你等她病好了,不就可以看见她了。”她面上为难,十分担忧,循齐朝里看了一眼,想要进去,陈卿容故作不解:“你这是干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你看看你,别咒我家执安死。”“夫人,慎言。”循齐也开始教训晚辈了,板着脸孔,“朕回去了,你与她说一声。”“晓得了晓得了。”陈卿容显得不耐烦,“你们年轻人啊、真是的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循齐听话归听话,还是剜了她一眼,“夫人,慎言。”“哎呦,又一个颜执安。”陈卿容头疼死了,“赶紧回去,雪天路难行。”循齐临走前,还望了一眼屋门,依依不舍地走了。没见到人,循齐不甘心,回宫后召来季秦,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左相病了,你代朕去看看。”“臣去过了,见到老师喝药。”季秦回答,“陛下不去看看吗?”“朕去了,不让见。”循齐心口不舒服,季秦去都见到了,唯独她不让见。她看着季秦的目光带着几分酸意,“既然她见你,你便常去见见。”季秦心中也不爽,自己的媳妇儿都被折腾光了。但她是皇帝,自己只能臣服,道:“臣下衙后便去。”皇帝这才满意,招手让她离开。“陛下,臣能否将媳妇儿找回来?”季秦笑吟吟地为自己求情。循齐不满意:“你要找几个回来?”季秦头疼,“臣有十来个,可否都能找回来?”“卿家好福气。”循齐阴阳怪气,“你的俸禄能养得起那么多媳妇儿吗你每年来问老师要多少银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