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的月亮像块发霉的月饼,灰蒙蒙地挂在司刑殿的飞檐上。云昭明坐在殿前石阶,手里捏着半块干硬的莲蓉馅饼——是今早某个胆大包天的小仙官硬塞来的"中秋贺礼"。 "大人,好歹尝一口..."那小仙官抖得像筛糠,"是、是下界供奉的..." 刀光一闪。 馅饼连带着油纸被劈成两半,露出里头蠕动的蛊虫。小仙官瘫软在地时,云昭明已经踩碎了虫尸。玄色官靴碾过月饼渣,仿佛碾碎无数个自以为能暗算他的蠢货。 "告诉你们主子。"他甩了甩刀尖沾的莲蓉,"下次用砒霜,至少死得痛快。" 夜风卷着桂香飘来,混着刑房里未散的血腥气。往年今日,他该在诛仙台加班——中秋团圆夜,总有些蠢货以为神仙不杀生。 但今年不同。 北阴大帝难得发了善心,给全体神官放假。连戚容都拎着酒壶去极乐坊凑热闹了,整个刑狱司空得能听见血滴从铁链滑落的声响。 云昭明突然觉得烦。 他起身往司膳监走,靴底碾碎一路的桂花。灶台冷清得像口棺材,倒是梁上悬着串风干的人耳——上月某个爱听墙根的细作身上取的。 淘米,生火,水缸里浮着几片枯叶。 等粥沸的时辰里,他鬼使神差摸向袖袋。褪色的百家衣碎片裹着块黑乎乎的糖,是妹妹死后第八百年,他在某个饿鬼道亡魂手里找到的。那魂魄蜷缩成婴孩模样,灰眼睛像极了他记忆里的... "噗——" 粥锅沸腾的声音惊醒了他。云昭明低头看着自己往锅里撒盐的手,忽然觉得可笑。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在团圆夜煮粥? 第一勺进口就吐了出来。 太咸了,咸得发苦。就像那年妹妹塞给他的糖,早该甜味散尽,却总在朔日化作喉间血锈。 院墙外突然传来笑声。 透过漏窗,他看见谢怜提着灯笼走过回廊,花城往他发间簪了支月桂。更远处,灵文和风信在分食月饼,连戚容都醉醺醺地挂在慕情背上抢酒喝。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刑具架上排列的钩索。 云昭明摔了粥碗。 碎瓷溅到脚边时,他忽然想起百年前某个中秋。那天他剐了个贩卖孩童的恶徒,心血来潮把骨肉捏成月饼形状。北阴大帝尝了一口说:"昭明啊,你该多放糖。" 糖? 他摸出那块黑糖,用刀尖一点点刮成粉,撒进满地狼藉。桂香愈浓的夜色里,司刑殿终于传出利刃破空声——有人在对月练刀,刀风斩落无数金桂,像一场迟了八百年的雪。 (以下为新增内容) 刀锋划破月光的瞬间,云昭明突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咔嚓"声。他猛地回头,看见供桌上的瓷盘裂开一道细缝——那是他每年中秋都会摆出来的空盘子,从来不放任何祭品。 瓷盘裂痕里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 云昭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盘子是妹妹生前用的最后一件食器,里面本该什么都没有。 他伸手触碰那滴液体,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感。这不是血,是...糖浆?凝固了八百年的糖浆,在这个中秋夜突然融化了。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一个天兵慌慌张张冲进来,"饿鬼道...饿鬼道的亡魂全都在哭!" 云昭明的手停在半空。饿鬼道的亡魂没有眼泪,这是三界常识。 "说清楚。" "他们、他们眼睛里流出来的不是血,是..."天兵咽了咽口水,"是糖水。整个饿鬼道都在下糖雨!" 云昭明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天兵毛骨悚然——那根本不是笑,是撕开伤疤时渗出的血。 "备轿。"他抓起桌上的断刀,"去饿鬼道。" 饿鬼道的景象让所有随行天兵呕吐不止。 原本干枯的河床涌出粘稠的糖浆,那些常年哀嚎的亡魂浸泡在甜腻的液体里,脸上凝固着诡异的笑容。最可怕的是,他们的身体正在融化,像被泡发的糖人。 "大、大人..."天兵们腿软得站不住,"这、这是..." 云昭明蹲下身,捞起一捧糖浆。八百年前,妹妹临死前塞给他的就是这样的黑糖,被体温融化成这样的粘稠液体。 "滚出去。"他轻声道。 等最后一个天兵连滚带爬地逃离,云昭明从怀中取出那片百家衣。布料在糖浆中慢慢舒展,显出一行他从未见过的字迹——那是妹妹用血写的,被岁月掩盖了八百年: "哥哥,糖要配粥吃。" 云昭明的刀掉在地上。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妹妹时,她藏着的半碗粥已经发馊,却还是固执地把糖留给他。而他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她,那块糖早就苦得不能吃了。 饿鬼道的天空开始崩塌,糖浆化作暴雨倾盆而下。云昭明站在雨里,任凭甜腻的液体浸透官袍。八百年来第一次,他尝到了真正的甜味。 原来不是糖苦了,是他的舌头早就尝不出甜。 原来妹妹留给他的从来不是糖,是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约定。 云昭明举起断刀,刺向自己的舌尖。鲜血混着糖浆滴落的瞬间,整个饿鬼道响起妹妹的声音: "中秋快乐,哥哥。"喜欢千万别看纯靠瞎写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千万别看纯靠瞎写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