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横立在原地,不敢眨眼。思维迟滞着无法反应当下的一切,断了线的眼泪坠下,它自有意识,不受控制。时间恍若静止,柳星横像生锈的转轴一帧一帧的低头,轻衫好重,它牢牢的盖着纤细的人,纤细而扭曲。长街萧条没什么人,只有远处的流浪者弹奏乐器,闭上眼唱轻快的歌。柳星横全身都颤抖起来,她跌跌撞撞的走,无力支撑的跪下去将奄奄一息的柳见月抱进怀里,让肆无忌惮流淌的鲜血浸染衣襟,迅疾铺染,像红色河流决堤。“我叫柳星横。”柳星横抱着她肝肠寸断,痛哭失声。下辈子寻仇,别找错了人。柳见月的体温正在度到柳星横身上,由温热的液体传递,一点不留的,全部度过去,她一点点变冷。柳见月动了动手指,可惜已经抬不起来了,不能摸一摸她的脸,只缓缓闭眼,唇角勾起到定格。柳星横只觉得怀中一重,也是一空,什么都握不住。什么都,留不住了。那轻快的尾音飘扬到天上,盘旋回荡,是池鱼浅水,鸟雀轻鸣的欢喜透彻。“请问,可以将她给我么?”柳星横抱着她直到半边身体发麻,愣愣的抬头,是一个陌生的人,黑色碎发垂下来,因为低着头的关系,挡住了他的眼睛。柳星横呆呆的看着他,慢慢松开僵硬的手,对方低声道谢,“谢谢。”他抱起了柳见月,转身离开,一步不停的走,走到他人不能知晓寻找观觅的地方。柳星横只有空掉的胳膊,沾染的血液冷了,被风一吹,粘腻冰冷的贴在身上,她茫然抬脚,想要离开这里。朱家侍从急匆匆的推开人群,将少主子朱蒙正推过来,他狼狈不堪,毫不顾忌自己的模样被他人目睹,只对着柳星横嗓音颤抖,“她呢?”“柳见月呢!!!”柳星横听见自己嗓音空洞,“被带走了。”“谁带走了?”“谁带走她!”“我不知道,我不认识。”朱蒙正惊怒的挥着胳膊,斥责侍从,“去找,还不去找!”殷谦收到消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星星!”一直呆滞而迟钝的人好似突然上线了智商,眼神陡然清明,“殷谦!”“殷谦!”柳星横扑到她怀中,仿佛要释放所有委屈难过,嚎啕大哭,边哭边不忘问心上人,“你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只是柳见月死去,我便已经受不了这世界的残忍,你呢,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殷谦抱住她,用体温温暖她,将凌乱发丝一一捋顺,“你想听真话吗?”“真话就是,殷不谦已经习惯无人在乎。”只有没有感情的殷不谦才能忍受,才能坚持,殷谦承认,她对殷不谦太过苛刻,只对她刻薄,将所有的期望都压在她身上,却从不给她丝毫慰藉。可是殷谦是她,殷不谦是她,她只是玩了一场与自己的游戏而已。“我以为我恨她。”柳星横茫然的说,“可是好难过,太难过了,原来我还在爱她。”爱与恨何来的清晰边界呢,殷谦只能抱着安慰她,这道坎,柳星横要自己跨过去。柳星横眼泪簌簌落下,滚落进殷谦怀抱,她说:“这全是柳见月自己作的,她明明有很好的一辈子,柳家人爱她,畸形溺爱,可仍然是爱,朱蒙正爱她,隐忍忍耐,什么都忍了,还有其他人爱她,那么多人爱她,她到底要什么?”柳见月到底要什么,为什么不知足啊?柳星横泣不成声,“连我都在爱她,她到底要什么啊?”唯一不爱她的,是柳见月自己,她把自己糟蹋放弃了。柳见月不爱自己,不爱任何人,不爱世界,不爱人间,不爱日月星辰,不爱过去现在未来的每一天。她放纵恣意不快乐的过完了一生。柳星横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一天,甚至不敢提起,偶尔的触碰都是疼。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有钱吗?”殷谦还真不知道,也想不通,她可不信是柳家自觉,柳家那德行,也许会自觉,但只会自觉在柳见月身上。“因为柳见月。”柳见星种种都可以忍让,因为她所有的,都是柳见月争取来的,无一例外。柳见月说:“你不争取,属于你的也会被夺走。”她当时想,没关系,有姐姐会帮我。姐姐很坏,总是欺负她,可姐姐爱她的时候从不说,她藏的很好,可柳见星就是知道。“你给我的爱像真金般稀少,但已经足够。”每天都很忙,每人都很忙,好不容易得到个假期,殷谦和柳星横哪也不想去,啥也不想干,就躺着。但还是有不长眼的来打扰,一直敲门。殷谦被烦的不行,转头说:“不如我们搬家吧。”柳星横不想起,抬腿把她踹下去。殷谦游魂一样晃荡去开门,怨气比鬼都重,“什么事?”门外两人愣了下,又核对了地址,方犹豫的说:“请问柳星横女士是住这里吗?”殷谦让开通道,朝里喊:“找你的。”两位制服人士进了门,对柳星横欠身一礼,“你好,柳女士,我们是执行局。”“?”殷谦微微睁眼,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怎么就被执行了?柳星横比她更茫然,好在工作人员及时说:“贸然来访,是关于柳见月女士的遗产安排,请节哀。”“根据规定,遗产本该由您与朱蒙正先生共同继承,但朱先生已经放弃继承权,所以……”柳星横沉默着起身,“我不想要,捐掉吧。”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又道:“现金资产可以直接捐赠,但还有一些不动产,建议您先看一看好吗?”柳星横到底还是接下了文件,一大份的资产名录,不能她一个人的累,柳星横把殷谦拽起来出门。殷谦:“……”柳见月喜好奢华,在一众金山般的闪亮资产中,竟然混着一栋破旧偏远的老屋,柳星横被勾起好奇心,决定去看看。确实很偏僻了,两人站在小区门口四处打量,这一脸陌生的表情让周围住户都看了过来,三分警惕。在十分老龄化的阿爷阿婆间,她们确实太扎眼。门卫很快核实了信息,蹒跚的引导带路,“我到这十年了,从没见过这屋子的主人。”也就是说,至少十年没人进去过了,殷谦推开门,尘封气闷,来自多年前的故旧气息。很杂乱,全是灰,东西都胡乱堆砌,柳星横走了两步,掀开全尘布,根据物品猜测着时间,“也还是来过的,这是七年前发售的。”“啊,殷谦,这是我小时候的娃娃诶,”柳星横拿起灰扑扑的小东西,也不嫌脏,气流让灰尘蓬蓬升起,像一朵云,“超可爱。”殷谦拧眉屏息,面目扭曲着附和,“是很可爱。”瞧这口不对心的,柳星横白她一眼,大度不计较,继续探宝,“哦是我的百宝盒。”输入了正确的信息,盒盖咔哒打开,露出琳琅满目的肚腹内里,向主人表示它有很好的保存。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值得一枚奖章。第 137 章“这是我小时候的衣服。”柳星横又翻动几件,立即想起来,略羞耻,试图阻挡殷谦的目光。晚了,殷谦早拿起一件,头点点的品评,“真好看。”“啊啊啊……”柳星横头皮发麻。不止是她的过去,“还有柳家的东西,这画都没拆,”柳星横想了想,“当年花了千万星币拍下的。”“一代大师名作。”“啊这是一堆废弃文件,矿山评估报告。”“还有一匣子星钻,”柳星横哗啦啦倒出剔透华彩的宝石,“这是沧海之心,外界各种夸赞,我不理解,它并不好看。”柳星横随手把宝石丢旁边,说:“我喜欢陨海。”“……”文盲殷谦只能嗯嗯啊啊的点头,其实一点都不知道。“但是陨海只有成海才漂亮,单颗没意思。”柳星横说:“我有一片陨海,大概是一千三百零五十二颗。”“对,一千多颗,后来被我拆拆丢丢玩没了。”津溪柳氏最贱的就是钱,所谓津溪,像水流一样到处有,取之不竭的财富。就被柳家当垃圾的,都是普通人家难以想象的珍宝,柳星横转身亲了殷谦一口,肯定的说:“钱没意思。”殷谦:“……”回忆过去,柳星横问:“那你小时候呢?”“什么样子的?”“我小时候,”殷谦说,“有小狗,”比她还高的野狗,凶猛野性,“有鲜花,”贫瘠的土地,荒路边随风摇曳的断草折花,“有可以用来捉迷藏的迷宫房屋,”破破烂烂的人类特有建筑,斑驳倒塌,像文明的伤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