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悯念着他的身体,心忧不已,只是点头。
裴老爷子慈爱地看着他,温和道:“我问你,如果是你,你会怎选?”
裴明悯当然明白爷爷问的是什么,这也是他和他父亲分歧所在,他回答:“我会支持改税。”
“好,愿意选,就比你爹有出息。”裴老爷子动了动手指,点点他的胳膊,“你再凑近些,听我说……”
裴明悯俯下身,将头靠近老人胸前,附上耳朵。听到一半,忽然浑身一抖,差点跌坐到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爷爷,您说笑的对不对?”
裴老爷子笑着摇头。
“不,不,不要!”裴明悯就势跪到地上,抱住他的膝盖,握住他的一只手,“爷爷,您别,我去劝父亲,我去劝他辞官……”
裴老爷子打断他:“你怎么劝得动呢?”
裴明悯疾声道:“劝不动也劝,再不行就拿我自己的命逼他,总之您不要这么做,不要离开我。”
“傻孩子,就算你能劝动,他平白无故地辞官,陛下怎么准?”裴老爷子摸摸他的头,“爷爷已经跟陛下说好,你只要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这次之后,家里就看你和你六妹妹了。”
“不,我不愿意。爷爷,您不要这样做,我不愿意。”裴明悯反复地说,才发现他的手已经能完全覆盖住爷爷的手。而那双手,皮如砂纸,骨如枯枝。
明明他在小西山读书的时候,爷爷还没有这么衰老。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来不及了,听话。”裴老爷子靠着大背枕,平静地,“你答应我,裴氏不会倒。”
裴明悯疯狂地摇头。
就好像他不愿意,他不点头,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难道你要让爷爷死不瞑目吗?”裴老爷子说罢,口中止不住地涌出黑血。
裴明悯试图用手去堵,拿袖子去擦。
裴老爷子用尽全力,把孙子拉起来,眉目显出厉色:“阿涧,你发誓!”
裴明悯再也受不住,带着哭腔说:“好,我发誓。”
他再次跪下去,挺直脊梁,举手做誓:“涧有生之年,必不负您所托。”
“好,好……”裴老爷子听完,含笑点头。
“爷爷,爷爷?”裴明悯轻声喊了几遍,没有得到回应。
他的爷爷静静地靠背枕而坐,面容平和,嘴角犹带一点笑意。
就像在水榭边垂钓,在高楼上听雨。
他怔了半晌,才哆嗦着欺身上前,抬手为对方阖上双眼。而后,他掩住嘴,仰头望向拱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