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就要结束了。
赢的是哪一方?
最后一声闷响落地,血腥仿佛化作粘稠的水雾,混着躁动的马骚,刺激着马舍里的每一个人。
“扑通”一声,不知谁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引发一片不安地低呼。
杨语咸放下毛刷,退到过道仔细地洗手。
周围有人注意到,蠕动着嘴唇叫他:“杨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完了……”
他整理好衣冠,又将他身上那条三指宽的旧腰带解开再系紧一格,“你们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那么多西凉兵,一出去就会被射死的吧?”
杨语咸道:“我们的职责是养马,不管哪个地方的兵来到这里,都不会改变。”
声音不高不低,但很多人听见了,有人惊怒地质问:“杨大人的意思是要投降?”
“外面那些西北军为了抗击西凉人而战死,你被保护在这里,想的竟然是投降?”
周遭的人都不管马驹,纷纷聚集过来,杨语咸面容麻木,毫无感情地说:“他们死战的目的,不正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吗?大家从西北其他地方到这里来养马做活,难道就再也不想回家了吗?”
“我知道做这个选择很难,所以我替你们选了。”
“你是在狡辩!你个叛徒!”一个瘦弱的男人扬起铲粪的铁锹就向前者冲过去。
可惜还没挨到监丞,旁边几个人就将他拦住。
杨语咸骤然提高声音:“现在我是监丞,还认我的人,都让开!”
大家赶忙把那人架到一边。但人哪怕被死死钳住双臂,仍愤怒地挣扎着向他乱踢。
他丝毫不理会,在背后不停的辱骂声中,拖开一扇大门,没有任何迟疑地走出去。
入目依然是熟悉的草原,只是四处散落着尸体与残肢,压塌了一丛又一丛的野草。
半面旗帜被一支羽箭钉在地上,他刚蹲下去用双手拔箭,面前就多了好几柄弯刀。
远处传来一句西凉话,似乎是命令。
杨语咸只能大概分辨是“别忙动手”一类的意思,由着两个西凉兵粗暴地搜了身,然后被押去见一个高大的西凉男人。
这人看着约摸二十多岁,眉目极深,额鼻极高;两髻各几条辫发,皆绾到脑后合为一条垂于衣背;身着精铠,却未戴头盔。
一开口却是腔调极正的大宣官话:“你这身衣裳,是这大遂滩的马监?”
旁侧亲随接道:“这是我们大凉的怒月太子,还不跪下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