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院她暂住的厢房里，宁蕴睡意朦胧，盯着房间里自鸣钟数时间。到了一刻钟过去，宁蕴换一身严密的衣裳，出了院门，往三房的院子走去。 宁蕴踽踽行着，夜风微微吹着。风声里传来细细的声音，似是人耳语。正是从那东院旁的小花园传来的。宁蕴没有听墙根的爱好，为了避嫌她便折了回去。恰好走到东院门口不远，又从园里传来细碎的琴声。 一曲弹毕，宁蕴已是听醉了。 久而不闻陈苍野的声音。良久，宁蕴站得脚下都有点刺痛了。 宁蕴闻言，想起自己视奏他那个曲子时候，分明听到满腔凄怆，简直要将她十年的痛苦翻出来呈现在她面前。陈苍野也不曾上战场，靖远公虽是大将，但是并未在战场上受到什么创伤。他悲伤什么呢？ 宁蕴听到自己的名字，险些站不住，心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一样。 这话满是戏谑。而宁蕴却又是多了一分忐忑。 “她是我的老师。”陈苍野道。 他当然不可以。陈苍野毫不犹豫心道，“你问得太多了。” 依据陈苍野风流成性的品性，少不得在这暖暖的夜风里和这李钦翻版在竹林里来一场痛快的恶战。她又想起七月七在王府里，她被他压在竹林里的石桌上；事毕后她的胸衣被他抽掉，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公子，可是要安歇了？”紫月边问，边走向水榭栏杆上倚着的陈苍野，将手伸向陈苍野的衣带。 紫月道：“公子今天和宁姑娘尽兴了，便不理奴家了？——让紫月伺候公子吧。” 紫月道：“自从这个夏天开始，清香楼里的人就说公子不近女色。可是因为在其他女子身上得到了餍足？” 紫月闻言，慌道：“紫月该死……紫月生死都是小世子的人，请让奴家留在小世子身边。” 紫月忙跪下行了个大礼，不敢看他。“万劫不辞。” “女子倘若倾心，便会像你对我如此么？” 陈苍野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朵朵已经困得半死，打发宁蕴喝完药就去睡了。宁蕴仍原路走回去。经过小花园，她在月色里看到那个瘦骨嶙峋的太湖石在风里发出人低语一样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好好笑，便打定主意要绕过这个破花园、东院的破水榭走回去，死活不要听到什么哎哎呀呀卿卿我我痴痴缠缠的声音。 脑内一会儿响起紫月的歌声，一会儿响起陈苍野谱写的曲子，一会儿响起李钦的呜咽哭声。烦躁躁乱哄哄，寂静的四处唯有风声，还有她脑内翻江倒海的噪音。 东院的书斋是个好去处，是除了王爷的阁楼、角楼等地之外较为高起的一处，正可以远远眺望王府前的通衢，远山与明月。 才坐下，他就看到东院的巷道上走着一个人影，白色的披风在灯笼光下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更是衬托出这窈窕的身姿来。不消说这就是宁尘玉。 陈子鹤活了十七年，眼前这条生灵是他无法控制的第二个。 陈苍野就这样，皱着眉盯着宁蕴施施然地从他眼皮底下走过去，身下那话儿如双手紧握的那栏杆那样僵硬。 忽然他想起，不久前他从宁蕴那里抢了来一件淡紫色丝绸的胸衣。那胸衣上绣着鹅黄色的花卉，花朵就开在她的胸口。 时间仿佛很长，时间仿佛很短，陈苍野喘息着看着远处灯火阑珊的南院，有点虚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