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游街的喧嚣渐渐散去,暮色降临。 皇城西苑的琼林苑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宫女们穿梭于亭台水榭之间,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和一壶壶醇香的御酒,端上早已备好的宴席。 这里,便是皇帝为新科进士们特设的恩荣宴。 陈平安换下状元袍,穿上了一身天青色的儒生常服,与李士林一同抵达。 苑内,数百名新科贡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们低声交谈,目光不时地瞟向苑门,等待着圣驾的降临。 “陈兄。” 李士林凑到陈平安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待会儿见到圣上,我……我怕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平安递给他一杯清茶。 “平常心即可。” 话音刚落,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这位,想必就是本届的三元魁首,陈平安陈状元了。” 陈平安转过身。 只见一位身着蟒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正举着酒杯向他走来。 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位同样衣着华贵的青年。 “在下赵澈。” 男子自我介绍道,笑容和煦。 “拜见雍王殿下。” 陈平安与周围的贡士们一同躬身行礼。 雍王赵澈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落在陈平安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久闻陈状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本王素来敬佩有真才实学之士,以后若有闲暇,不妨来我府中一叙。” “多谢殿下厚爱。” 陈平安平静地回答。 雍王又与他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人走向了另一边。 李士林这才松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位雍王殿下,素来礼贤下士,在朝中名声极好。” 陈平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苑门外传来内侍高亢的唱喏。 “陛下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所有贡士立刻整理衣冠,齐齐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泰帝身着明黄常服,在一众宫人簇拥下,大步走入苑中。 他身旁,跟着一位面容白净,神情略显拘谨的青年,正是太子赵渊。 “众爱卿,平身。” 景泰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显得心情极好。 “今日,是属于你们的夜晚。不必拘礼,都入座吧。” “谢陛下。” 众人依序入座。 宴席正式开始。 景泰帝举杯,对着下方的贡士们说道:“朕敬你们一杯。” “敬你们十年寒窗,敬你们金榜题名,更敬你们……即将成为我大夏的栋梁之才。” 众人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太子赵渊举杯,也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只是言辞之间,多是些陈词滥调,远不如雍王那般亲切自然。 宴会进行到一半,吏部侍郎徐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他先是向景泰帝敬了酒,然后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停在陈平安的身上。 “陛下,臣也想敬新科的才俊们一杯。” 徐阶的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尤其是陈状元,年少有为,才华横溢,实乃我大夏之幸。”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只是,老话说得好,玉不琢,不成器。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但也需多加磨砺,方能成大器。” “臣以为,对于这些新科的栋梁,朝廷应当让他们从基层做起,多看看,多学学,戒骄戒躁,方为稳妥之道啊。”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但在场的官员,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潜台词。 他是在暗示皇帝,不要给陈平安太高的职位。 王阳明眉头微蹙,刚要开口。 景泰帝却笑着摆了摆手。 “徐爱卿所言,亦有道理。” 他看向陈平安,问道:“陈平安,你以为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平安身上。 陈平安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陛下,臣以为,磨砺与担当,并不冲突。”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臣愿意从任何职位做起,为国效力。” “但臣也相信,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身在何位,便谋何事。若有机会为国为民多做一份贡献,臣亦当仁不让。” 回答得滴水不漏。 景泰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徐阶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色有些难看,只能悻悻地坐下。 一场暗中的交锋,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恩荣宴散去,已是深夜。 次日,大庆殿。 早朝的钟声敲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议程进行到最后一项,吏部尚书王阳明出列,呈上奏疏。 “启禀陛下,本科新科进士授官事宜,吏部已拟定方案,请陛下御览。” 内侍接过奏疏,呈送御前。 景泰帝扫了一眼,说道:“念。”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二甲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或六部主事、或外放知县……” “……第一甲探花王守仁,授翰林院编修,从七品。” “……第一甲榜眼杨慎,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念到这里,内侍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便是状元的授官。 按照大夏朝的惯例,状元通常授翰林院修撰,官拜从六品。 这已经是极高的起点了。 果然,王阳明继续说道:“状元陈平安,臣等商议,按旧例,当授翰林院修撰,从六……” 他的话还未说完,徐阶便立刻出班附和。 “臣附议!王尚书所拟,乃是祖宗旧制,稳妥公允。陈状元虽才华出众,但年纪尚轻,正该在翰林院好生修习,以固根基。” 他身后的几位严党官员,也纷纷出声附和。 “臣等附议。” 王阳明看了徐阶一眼,深吸一口气,对景泰帝躬身道:“陛下,臣刚才话未说完。” “吏部虽然拟定了旧例,但臣与李大学士商议后,皆有不同看法。” 他抬起头,声音铿锵有力。 “陈平安之才,远非常人可比。其殿试策论,高屋建瓴,切中时弊,非饱学宿儒不能及。若仅以旧例待之,是朝廷不知人,是陛下不善任!” “臣恳请陛下,破格擢用,以彰圣朝不拘一格、唯才是举之风!” 内阁大学士李默也随即出列。 “臣,附议王尚书之言。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事。若论资排辈,则天才埋没。请陛下三思。” 朝堂之上,瞬间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张循规蹈矩,另一派主张破格重用。 双方引经据典,争执不休。 龙椅之上,景泰帝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徐阶看着争论的场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只要将此事拖入无休止的争论,皇帝为了平衡朝局,最终大概率还是会选择最稳妥的旧例。 这样,他打压陈平安的目的,就达到了。 争吵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望向了龙椅,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景泰帝缓缓开口。 “都说完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朕听了半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他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奏疏,站起身。 “祖宗旧制,固然要遵从。但祖宗也说过,势易时移,变法宜矣。” 他走下台阶,目光扫过下方所有的臣子。 “朕的江山,需要的是能披荆斩棘的勇士,而不是只会在故纸堆里打转的书生。” 他走到大殿中央,停下脚步。 “陈平安的策论,你们都看过了。” “朕只问一句,他说的那些问题,我大夏,到底存不存在?” 无人敢答。 “既然存在,为何之前无人敢说?今日有人说了,你们反倒要用旧例来束缚他?” 景泰帝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是什么道理!” 天子之怒,如雷霆万钧。 所有官员,包括李默和王阳明在内,都齐齐跪倒在地。 “臣等惶恐!” 天子之怒,如雷霆万钧。 所有官员,包括李默和王阳明在内,都齐齐跪倒在地。 “臣等惶恐!” 徐阶更是将头深深地埋下,后背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帝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甚至不惜当庭驳斥“祖宗旧制”,也要为陈平安张目。 景泰帝没有理会跪倒的群臣,他径直走回龙椅,坐下。 大殿内的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良久,景泰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朕,意已决。” 他拿起朱笔,在内侍呈上的一份空白圣旨上,亲笔书写。 整个大殿,只剩下笔尖划过丝帛的沙沙声。 写完,他将朱笔轻轻放下,对着内侍统领冯保说道:“宣旨。” 冯保躬身接过圣旨,展开之后,用他那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新科状元陈平安,三元及第,才学冠绝。其策论《强兵富民澄吏疏》,深得朕心。朕惟治国之道,首在得人,非常之才,当不次之迁。” “兹,特授陈平安为——” 冯保在这里,故意拖长了声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跪在地上的徐阶,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翰林院侍讲学士,官拜正五品!另,兼管翰林院典籍厅事务,钦此!” “轰!” 圣旨宣读完毕,整个朝堂,宛如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地震。 所有大臣,都愣住了。 翰林院侍讲学士! 正五品! 这已经不是破格,而是……闻所未闻的殊荣! 状元授官,直接跳过了从七品、正七品、从六品、正六品、从五品,整整五个品阶,一步登天,直接位列五品京官。 要知道,许多官员奋斗一生,致仕之时,也未必能达到这个高度。 而陈平安,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在踏入官场的第一天,便做到了。 这是何等的恩宠!何等的信任! 王阳明和李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抑制不住的震惊与喜悦。 他们本以为,能为陈平安争取到一个正六品的侍读学士,便已是极限。 没想到,皇帝给的,远比他们想的更多。 而徐阶,在听到这个任命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布局,在皇帝这道不讲道理、乾纲独断的圣旨面前,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不仅没能将陈平安压下去,反而,成了对方一步登天的垫脚石。 “臣……陈平安……领旨谢恩。”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陈平安从队列中走出,跪在殿中,叩首谢恩。 他的脸上,没有狂喜,没有激动,依旧是那份超乎年龄的平静。 仿佛这从天而降的浩荡君恩,对他而言,亦是理所应当。 景泰帝看着下方的少年,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退朝吧。” 他摆了摆手,起身离去。 留下满朝文武,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喜欢老陈家祖地冒烟出状元了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老陈家祖地冒烟出状元了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