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的纸屑尚未落定,京城坊间的污水已然滔天。 “听说了吗?新科状元李明那‘六元及第’,水分大得很呐!” “可不是嘛!醉仙楼的说书先生都讲了,太子殿下对他那个当太子妃的姐姐宠得不得了,爱屋及乌,提前把考题透给他了!要不然,一个乡下小子,能连中六元?做梦呢!” “何止透题!我二舅姥爷家的邻居的三小子在东宫当差,说漏嘴了!说太子妃经常召见李明,姐弟俩关起门来一待就是大半天!啧啧,谁知道里面……” “嘘!小声点!要命啊!不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你看那李状元,长得唇红齿白,太子妃也是花容月貌……” “哼!什么文魁星!我看是靠着姐姐的枕头爬上来的!” “结交漕帮?嘿!我看是分赃不均吧?要不人家御史能弹劾?” 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虫,在茶楼酒肆的唾沫横飞中,在勾栏瓦舍的窃窃私语里,在街头巷尾的挤眉弄眼中,疯狂滋生、传播、发酵。 从最初的“泄题说”,迅速演变成“姐弟暧昧”、“靠裙带关系上位”,甚至更下作不堪的臆测。 李明那耀眼夺目的“六元魁首”光环,瞬间被泼上了最肮脏的污泥。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无数不明真相的百姓被煽动,看向静观居方向的目光,也带上了异样的色彩和鄙夷的议论。 静观居内,气氛压抑。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几次要冲出去与那些嚼舌根的人理论,被李芸死死拉住。 李芸脸色苍白,眼中含泪,这些针对她和弟弟的污言秽语,如同淬毒的钢针,扎得她心口剧痛。 李朗更是气得胡子直翘,连连咳嗽,老泪纵横:“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李家世代清誉,竟遭此奇耻大辱!” 连神经粗大的张铁柱都感觉到了不对,他上街买肉包子,听到几个闲汉在污言秽语地议论少爷和小姐,顿时火冒三丈,如同发怒的公牛般冲过去,一把揪住那闲汉的衣领,砂锅大的拳头高高举起,怒吼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再敢嚼俺家少爷小姐的舌根,俺把你满嘴牙打下来塞你屁眼里!” 吓得那闲汉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了。 忠叔闻讯赶来,好说歹说才把暴怒的张铁柱拉回家,严令他不许再出门惹事。 风暴中心,李明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依旧每日按时前往翰林院点卯当值,风雨无阻。 文渊阁东侧那间堆满河工漕运旧档的库房,成了他暂时的避风港。 霉味与尘埃之中,他心无旁骛,伏案疾书,将整理好的漕运历年积弊与父亲卷宗中的疑点一一对照、标注。 外界喧嚣的流言蜚语,似乎都被那厚重的卷帙挡在了门外。 唯有他紧抿的唇角,和偶尔抬起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冽寒芒,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他知道,愤怒无用,辩解有时只会越描越黑。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但这“清”,需要时间去沉淀,更需要一个契机去证明。 这契机,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数日后,一个寻常的下午。 李明正在库房内抄录一份前朝关于漕粮损耗的奏疏,一名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库房的沉寂: “李修撰,陛下口谕,宣紫宸殿暖阁见驾。” 来了!李明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从容起身,整理衣冠,随着小太监,穿过重重宫禁,来到了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紫宸殿暖阁。 暖阁内,檀香袅袅。 皇帝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正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的一株古柏。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深潭,落在李明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臣李明,叩见陛下。 ”李明依礼参拜,姿态沉稳。 “平身。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走到御案后坐下,随意地翻看着一份奏章,正是御史钱庸弹劾李承宗的那份。 “外间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 说你恃才傲物,结交江湖匪类,说你那六元及第,名不副实,甚至……”皇帝顿了顿,抬眼看向李明,目光锐利如鹰,“说你和太子妃……关系匪浅?”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李明心中凛然,脸上却依旧一片沉静。 他没有惊慌失措地辩解,也没有慷慨激昂地表白,只是再次躬身,声音清朗而坦荡: “陛下明鉴。 臣之才学,得蒙天恩,幸中六元,然则乡试、会试、殿试,糊名誊录,层层关防,考官皆陛下钦点,文章皆在案可查。 若陛下或朝中诸公对臣才学存疑,可随时调取臣之试卷,当众勘验,臣甘愿受考。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问心无愧。” 他略一停顿,语气转为凝重:“至于所谓‘结交江湖匪类’……臣不敢隐瞒。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臣确曾接触过运河漕帮中人。 ”此言一出,暖阁内侍立的太监都忍不住微微抬眼。 皇帝的眼神也微微一凝。 李明坦然迎向皇帝的目光,继续说道:“然则,臣绝非与之结交!实因臣在整理河工旧档时,发现诸多疑点,尤其数年前江宁府境内一桩沉船悬案,疑窦丛生。 臣父当年曾参与勘察,亦觉蹊跷,抱憾多年。 臣为查清此案真相,告慰枉死冤魂,不得已,才通过一些市井渠道,寻访可能知情的漕帮旧人。 此心此念,唯天可表,唯陛下可鉴!若此乃‘结交匪类’,臣甘领其罪!然则,运河漕工,虽身处江湖之远,亦多血性忠义之辈。 沉船惨案,死者多为无辜漕工,其情可悯,其冤待雪!臣之所为,非为私利,实为公义!” 他没有提及老烟枪、陈三的血腥,也没有提及军械的惊天秘密,只以“沉船悬案”、“告慰冤魂”、“公义”为名,将接触漕帮的动机解释得堂堂正正,又带着一份为国为民的赤诚。 皇帝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御案,发出“笃、笃”的轻响。 暖阁内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李明能感觉到那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仿佛要穿透皮肉,直视内心。 良久,皇帝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看着李明清澈坦荡、毫无闪躲的眼神,又想到他入仕以来在翰林院踏实整理旧档的表现,以及那份切中时弊的《漕运革新十疏》,眼中的审视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难以捉摸的赞许。 “沉船案……朕亦有耳闻。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能留意陈年积案,有心查证,此心可嘉。 然则,运河水深,牵扯甚广。 查案之心虽善,亦需谨守本分,循规蹈矩。 江湖中人,龙蛇混杂,当知分寸,莫要引火烧身,反累及自身清誉与……东宫清名。 ”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警示的意味,显然也听到了那些关于太子妃的污秽谣言。 “臣谨遵圣谕!”李明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郑重应道。 皇帝挥了挥手:“去吧。 安心当值。 外间那些无稽之谈,朕自有分寸。” “臣告退。 ”李明躬身退出暖阁,后背已微微汗湿。 他知道,这一关暂时过了。 皇帝的信任并未动摇,甚至对他查案的动机表示了某种默许。 但皇帝那句“当知分寸”和提及“东宫清名”的警示,也让他心头警钟长鸣。 次日,一道措辞严厉的圣旨明发: “近闻市井流言,妄议朝臣,污蔑勋贵,尤以构陷新科状元李明、太子妃李氏(李芸)为甚!此等无稽之谈,荒诞不经,实乃宵小之徒造谣生事,乱我朝纲!着五城兵马司、顺天府严查谣言源头,一经查实,造谣传谣者,枷号示众,杖责流放!再有妄议者,同罪!钦此!” 此旨一下,如同雷霆扫穴!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衙役如狼似虎,迅速抓了几个跳得最欢、收钱办事的闲汉和落魄文人,当街枷号,杖责得鬼哭狼嚎。 京城的茶馆酒肆顿时噤若寒蝉,那些恶毒的流言如同被阳光曝晒的冰雪,迅速消融。 弹劾李承宗的风波,也因皇帝的明确态度和那道申饬造谣者的圣旨,不了了之。 然而,静观居内并未完全放松。 李承宗虽未被惩处,但皇帝那日召见李明时隐含的警示,让他心有余悸。 他私下告诫李明:“树欲静而风不止。 此番虽暂息,然三皇子一系恨你入骨,东宫亦成靶心。 日后行事,当如履薄冰,慎之又慎!” 风暴看似平息,但水下的暗流,却更加汹涌。 而风暴过后,一道来自东宫的金色请柬,却悄然送到了李明手中。喜欢科举:我的过目不忘太招祸!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科举:我的过目不忘太招祸!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