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极殿面阔十三间,共有七十八根朱红大柱支撑高耸入云的屋脊,只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宫殿的恢弘壮丽。
仰头看去,万方法相藻井重重叠叠,犹如九重宫阙,万物以此生,以此灭。
每一根横梁上,都垂挂有十二枝琉璃盏,此时所有琉璃盏都被点燃,自是灯火辉煌,交相辉映,照亮了整个太极殿。
今日的太极殿四面所有隔间全部打开,一览无余,殿中及殿外月台处摆有上百张圆桌,看盘和冷盘都已摆好,菜肴精致,而宫人们还在陆续端上热菜。
整个太极殿坐满了文武群臣,此番大捷,举国欢庆,景华琰特允镇抚以上的武将至宫中享宴,已彰显与民同乐,皇恩浩荡。
今日的太极殿,显得格外隆重。
冬日寒冷,太极殿中烧有数十个暖炉,在圆桌边炽热燃烧着。
气氛喧沸。
许多镇抚之前从未进宫朝见,今日被施恩赏膳,皆心潮澎湃,满面红光。
天潢贵胄们还未到场,并无贵人在场,这些将官们便小声议论起来。
每个人都故意压低声音,奈何太极殿人数众多,显得格外嘈杂。
其中一桌将官看着前面同朝臣们叙话的徐如晦,啧了一声:“你们方才瞧见没,那城墙上偏没有德妃娘娘。”
另一个人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不是都说德妃娘娘重病,自不可能在冬日里出宫。”
“你真信啊。”
“老伯爷……”
这三个字刚出口,就被另一人打断,狠狠斥责一声:“休要胡言,如今可没有什么伯爷了。”
一开始的将官很不服气,却只能啐了一声,说:“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坐在边上的另一名高瘦将官蹙了蹙眉。
“噤声。”
他一开口,另两名将官便不敢言语了。
军队等级森严,官大一级便能随意差遣,开口之人可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他的话对于两位镇抚来说就是命令。
“朝廷中事一切皆有定案,证据,折子,脏物一样不缺,”他冷冷睨了两人一眼,“你们以为,若真是被诬陷,少将军还能这样拼命?”
“上面的将军、指挥使大人们,还会这样效忠?”
忠义军一切以军功说话,军功卓绝者就能获得晋升机会,因此别看在坐都是正五品的镇抚,却不一定都是正经武举出身的武生,许多人都是从兵卒晋升上来,就是纯粹的莽夫,大字都不识一个。
指挥佥事冷冷道:“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他这一骂,另两人就缩了缩脖子,最开始说话那个嘀咕了一句。
“都这样传,咱们哪里知道那些细节,自然就信了呗。”
又被上峰瞪了一眼,这才闭嘴。
那指挥佥事听到他的话,抬头往前方面容刚毅的少将军看去。
此时的徐如晦正在同荣亲王闲谈,他脸上虽无笑容,但神情却很平和。
既不嚣张跋扈,也不自怨自艾,通身上下都没有其他情绪。
对于忠义伯府的事情,对于徐德妃的病痛,他似乎都不怎么关心。
心中只有家国天下,只有保家卫国。
指挥佥事垂下眼眸,不再看去。
又等了一刻,待丰盛的晚膳都摆好,梁三泰高昂的嗓子才响起:“陛下驾到。”
顿了顿,又唱:“太后娘娘驾到。”
霎时间,整个太极殿失去所有的声音。
喧闹的世界犹如被深海吞没,只有一片极致的宁静。
天潢贵胄们今日并未身穿华贵奢靡大礼服,清一色的雅致素服,就连景华琰也只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头戴白玉冠,显得异常清俊磊落。
等在各自位置上落座,景华琰便起身,端起一杯酒。
他道:“今日虽要庆贺边关大捷,感谢诸位将士们的英勇,朕却也想提前祭奠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一杯酒,先敬为保家卫国,英勇无畏,牺牲赴死的英烈们。”
景华琰声音高昂,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太极殿上回荡。
方才还在满面轻松的将士们,此刻都红了眼睛。
他们一起举起手中的酒杯,异口同声:“敬英烈!”
酒水泼洒,醇香弥漫。
景华琰只用几句话,就收拢了所有人的心。
“第二杯酒,敬你们。”
他说一句,敬一杯,语气诚恳,有着满怀的感叹。
待三杯酒敬完,年轻的皇帝陛下已经双颊绯红,似不胜酒力。
“今日君臣同宴,举杯欢庆,将士们开怀畅饮,不拘小节!”
景华琰一声令下,宴席开始。
南音馆的乐者奏起了清平调,中间的御阶之上,天潢贵胄们言笑晏晏,觥筹交错。
徐如晦率先起身,登上了御阶。
“敬陛下,谢陛下信赖,允臣率兵,挽救战局。”
景华琰道:“将军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