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云冉自然不知之后发生的事情,她悠哉赏景,一边读书一边吃蜜桃,开心得很。
一晃神,也差不多到了晚膳时分。
桑榆暮影,晚霞赤红,火烧云连城一片,趴在琉璃瓦上俯视繁忙的长信宫。
晚膳时分,是整个长信宫最忙碌的时刻。
宫人们来来回回,取饭提水,忙得不亦乐乎。
虽然忙碌,可大家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忙完最后这个时辰,就能回去安置了。
下差总是快乐的。
自从两位宝林娘娘离开,小柳公公就退下去了,只留雪燕在她身边侍奉。
姜云冉读了会儿书,就同雪燕闲话家常。
说的主要是织绣局的事情。
“你也是织绣局出身?倒是巧了,我也是呢。”
姜云冉笑容和善,她有些怀念:“织绣局的白尚服的确和蔼可亲,要不是她,我也不能成为宫廷绣娘。”
最终能被遴选入宫,还是要白尚服点头。
雪燕有些羞赧:“奴婢如何能同小主比?小主曾经在哪位姑姑手下当差?”
要是别人,雪燕肯定不敢问,但姜云冉大方又随和,毫不在乎自己的出身,她也就大胆问一句。
姜云冉说:“甄姑姑。”
“是甄姑姑啊,”雪燕道,“小主运气真好。”
姜云冉笑容越发灿烂。
她回忆起重新入宫之后的种种事端,语气都有怀念:“不光甄姑姑,红袖、莺歌还有织造局的绣娘前辈们,都是好人。”
“我的确运气很好。”
红袖和莺歌,雪燕并不认识,但甄姑姑显然是认识的。
“甄姑姑作为绣娘早年入宫,一直在织造局当差,后来五年到了,她也不想出宫,就留在宫中做织绣宫人。”
“如今想起来,似乎已经有二十几年光景了。”
甄姑姑瞧着三十几许的年岁,原来这么早就入宫了,如此看来,她于针线上颇有天分。
“我还没见过甄姑姑的手艺呢。”
雪燕眨了一下眼睛,她凑到姜云冉身边,小声说:“甄姑姑入宫时才十五,听闻已经能做出双面苏绣团扇,一面猫儿,一面牡丹,精妙绝伦。”
“那时候恭肃皇后还在世,非常喜欢甄姑姑的手艺,赏赐了很多回。”
姜云冉心中一动。
恭肃皇后于景华琰四岁上便薨逝了,掐指算来,已经过去二十载。
也就是说,甄姑姑见过恭肃皇后,是在宫中侍奉超过二十年的老人了。
姜云冉不动声色问:“你怎么知晓得这样清楚?”
雪燕就道:“奴婢一入宫就分到了织造局,分给了墨姑姑,墨姑姑同甄姑姑相熟,这些都是墨姑姑告诉奴婢的。”
姜云冉仔细回忆了一番,说:“我怎么没见过墨姑姑?”
雪燕倒是叹了口气。
“奴婢十三岁时如入,当时墨姑姑还在织造局,后来墨姑姑求了白尚服,把奴婢送进乾元宫,在夏晴姑姑手底下侍奉,自己则年老告病,去了皇庄养老。”
姜云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若是以后有机会,你想念墨姑姑,我同夏晴姑姑说情,让你去皇庄看望墨姑姑。”
皇庄就在京郊,来回不过一日,也不是不可以。
这些话,雪燕可不是白说的。
为的就是姜云冉最后这一句,两人都心照不宣。
宫中这些娘娘们,没有一个愿意同雪燕聊天。
即便有,问的也是陛下最近招了谁侍寝,谁又经常能在乾元宫侍奉,说来说去,关心的都只有陛下一人。
可关于陛下的所有事情雪燕都不能说,于是三五句的,也就做罢了。
韩选侍倒是同姜采女差不多出身,只是韩选侍胆小怯弱,平日里话都不多说,这两年又失了宠,更是见不到面了。
只有这位姜小主,愿意同她聊一聊她自己的事情。
说话办事,倒是比那些饱读诗书的娘娘们都要妥帖,也更让人喜欢。
在乾元宫当差,的确高人一等,就连娘娘们待她都还算客气,可高人一等有高人一等的好处,也有坏处。
丹若殿只有两名宫女侍奉,另一名宫女巧雀一般跟着夏晴姑姑打理庶务,她不敢跟巧雀说这些琐事,天长日久,倒是觉得有些孤单。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岁月一眼就能看到头。
雪燕同姜云冉道谢,感叹一句:“还是小主知道体恤咱们。”
毕竟,只有姜云冉能感同身受。
姜云冉安慰她:“我年少时在家乡,家中分外贫困,挣扎着才能活到今日。”
“好长的岁月里,我都吃不饱,总是觉得饿,”姜云冉笑了一下,“如今能吃饱了,也胖不起来了。”
“如今入了宫来,虽然繁忙一些,孤寂一些,却不会再挨饿。”
她的声音轻柔,犹如一缕春风,暖暖送入雪燕心田。
“哪里有十全十美的生活呢?人要学会知足的。”
不知道为什么,雪燕觉得喉咙有些干,眼底也变得潮热起来。
是的,人要学会知足。
最近她的心思浮躁了,总是想东想西的,老是担心自己以后能不能当上管事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