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游清县主的马车从明隐寺启程，披着细雨没有回镇国公府，而是径自去了长公主府上。谢桐见她二人联袂而来，眉眼微动。章予晚示意人给她们上茶，歪在椅中懒懒道：ldquo下雨天气你们不回家歇着，来寻我和殿下作甚？rdquo柳烟和雪尽对视一眼，柳烟上前道：ldquo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rdquo谢桐道：ldquo哦？rdquoldquo女学建成后必然需要人来照看着，我与雪尽愿随章三娘操持女学。rdquo柳烟微微笑道。章予晚正要说话，谢桐递了个眼风制止，重新看向不卑不亢的柳烟，不动声色道：ldquo有心办学自是好事，不知柳娘子你，还有县主，所求为何？rdquo柳烟镇定自若道：ldquo女学之事不在一朝一夕，必要长久为之奔走。我无心婚嫁，唯愿为女学一事交付余生，恳请殿下恩准。rdquo雪尽随之道：ldquo我亦有此愿。rdquo这下轮到章予晚和谢桐对视了。章予晚视线绕过柳烟，恍然与谢桐咬耳朵：ldquo听闻昨日柳姐姐和靖宁侯在明隐寺相看helliphelliprdquo靖宁侯在章三娘这是数得着的烂人，她心下戚戚然，想来是柳姐姐受父母之命却不肯嫁给靖宁侯，绝望之下，断了嫁人的念头。不过雪尽又是怎么一回事？章三娘有些纳闷时，谢桐一双妙眼已流转到雪尽身上，神情莫测道：ldquo县主是有所感怀，亦早早考虑起婚事了不曾？rdquo雪尽敛眉道：ldquo早在这之前，我就不想嫁人。只是从前不知如何能规避了去，后来听闻三娘之事helliphelliprdquo谢桐眼底闪过一丝幽芒：ldquo嗯？rdquo柳烟望着她，婉约话语下似有深意：ldquo我和雪尽helliphellip都艳羡三娘与殿下的情意。rdquo？章予晚险些一口茶呛在嗓子眼。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她再度认真仔细地把自己这两位姐妹从头到脚看了通，待在雪尽面容上窥见三分羞然春色后，似乎一切都无需再问了。话已表露七分白，余下的不过是决断。厅内安静无声，柳烟垂眸，纵然心中对谢桐和章三娘为人颇为信服，到底是在她和雪尽的生死关头，心高悬如月。若是殿下不允，她当如何？本朝严禁年轻女子出家为尼，此路不通。最后一条路便是带着雪尽远走，隐姓埋名，虽有些难，但并非无计可施，只需细细筹谋helliphellip将退路再揣摩清晰几分，柳烟更为镇定从容了。见雪尽看来，她握了握对方的手。柳烟手上传来的力道让雪尽安心许多，抿唇朝她一笑，旁观的谢桐见状未语先笑：ldquo瞧你们这般模样，难舍难分极了的，我除了应下还能如何？rdquoldquo无奈rdquo说完这席话后，谢桐徐徐看过柳烟雪尽，正色道：ldquo你我地位不同，但于此事上均是池鱼笼鸟。rdquo章予晚也在旁边连连点头。帮不帮？自然是要帮的。章予晚本就和两人亲近，眼下得知她们与自己和谢桐处境仿佛，就宛如在此方遍布枷锁囚笼的天地中寻到同路人，自当庇护之。雪尽若有所感：ldquo连我们这样的地位都如此，更遑论旁人。rdquo这世间当真没有如她们这般的人吗？是没有，还是不能有，不敢有。谢桐道：ldquo女子生而艰难，我兴办女学亦是为解女子困境，只势单力薄，此时更不能放你二人离去了。你们留下不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日后更多的女子。rdquo女子生于世间，天生披枷带锁。柳烟和雪尽神情震动，长揖一礼，不单是为谢桐的襄助，更是为她话语中的宏图，齐声道：ldquo愿以余生，图此大志。rdquo-相看没几天，柳相集便迎来了靖宁侯府老夫人和靖宁侯亲自登门。老夫人去了后院，而他亲自招待靖宁侯。柳相集极为满意这位能助他平步青云的ldquo佳婿rdquo，靖宁侯也端出亲近姿态，以柳烟为系，两人相谈甚欢，恨不得当场翁婿相称。正说着，管事匆匆而来，不管不顾地叩开了书房门。柳相集不悦道：ldquo看不到我有贵客吗？rdquo管事满头是汗：ldquo老爷，长公主携章三娘登门了。rdquo贵客？天下有几人贵得过这位？此言一出，靖宁侯和柳相集脸色均是一变。柳相集想的是柳烟是不是和长公主哭诉陈情，惹得长公主前来为此伸张。而靖宁侯却无端想起那日搅局的游清县主来mdashmdash这些女人抱起团来，当真让他也不得不顾忌。不过片刻，谢桐的身影便出现在柳家会客的花厅中。她高居主位，靖宁侯老夫人和靖宁侯坐在下方，柳相集和老太太陪坐。但除了章三娘，几乎无人能露出放松神色，或面容惴惴不安，或心头沉甸甸起来。柳烟则并未露面。镇国公府，灵籁院。葱翠丰茂的梨树旁，两人端坐于青石棋盘两旁，执子对弈。雪尽玉白指尖捻起一子，落下：ldquo此时殿下应到了柳府。rdquo柳烟审度棋盘，慢声道：ldquo柳家人不足为惧，唯独靖宁侯老夫人能凭资历压殿下一头。rdquoldquo能压一头，已是极限了。rdquo雪尽轻笑。柳烟落子：ldquo一力破十会。rdquo黑子于她指间如墨凝成，雪尽不觉多看两眼，脸悄然发起热来，再无心下棋。她将棋子丢回棋篓，绕到柳烟身前，如她做过无数次那般伏到柳烟膝上，青丝逶迤而下。柳烟抚了抚她发顶，语带轻笑：ldquo越来越会撒娇了。rdquoldquo姑娘。rdquo雪尽嗔了声，在柳烟的手流连到她鼻尖时喃声道：ldquo只是忽然想到，幸好那日我去了明隐寺。rdquoldquo便是你不去，我也会来寻你。rdquoldquo嗯？rdquo雪尽微怔。柳烟勾起她下颌，就着梨树间隙漏下的光凑向膝上的美人。ldquo既已知晓我所求为何，我不会再犹疑。rdquo柳烟慢条斯理地为雪尽解惑：ldquo不是明隐寺那日，也会是其它时候。rdquo雪尽倏地红了脸，本想躲开，没舍得，重新埋回臂弯间。那夜无尽缠绵的雨又在心头淅淅沥沥下 了起来，她抚着热烫的面颊小声抱怨：ldquo姑娘有时也荒唐得紧呢。rdquo柳烟低笑。荒唐又如何？是荒唐，也是无穷尽的欢愉。她俯身，耳鬓厮磨间朝雪尽低语，温柔含情：ldquo我之所求不在神佛眷顾，不在世俗之中。rdquo心下荡起缠绵情意时，雪尽颤着眼睫听到那声。是庄重承诺，亦是徐徐哄诱mdashmdashldquo若是荒唐，便与你就此荒唐一生，也算幸事。rdquo第158章往后大半旬里, 京中渐渐都听闻了长公主殿下与靖宁侯府同日拜访柳府一事。据说那日长公主也未曾说什么，只是与靖宁侯等人笑谈片刻，不过那日后, 再不见靖宁侯与柳家有半分干系，柳相集也不再处处逢源，柳烟的婚事便这样不了了之。柳怀湛倒是关切过妹妹可是遇到甚么难处, 纵然是胞兄, 男子又岂能切身体会女子所愿所想？柳烟不曾提及雪尽, 只言道自己无心嫁人, 更向往自由日子，若是再能追随长公主做出番事情来, 当无愧此生。柳怀湛起初颇为震撼，回去想了两日后渐渐释然, 倒是不反对, 只可惜好友李沛一片痴情。他将柳烟所想告知李沛，李沛怔愣半晌，一笑道：ldquo明明如玉，不该没于后宅。rdquo而后与柳怀湛大醉一场, 再不提此事。这件事不曾在京中引起太大风浪, 就有旁的事引人侧目。不过两旬后，苏州女学之事经由吴御史之口诉诸朝堂，在无形操控下激起越来越大的浪来。日后轰轰烈烈、延续千年的女学兴办，从此起了个头。来年春，柳烟前往岭南府主持即将兴建的女学。镇国公府，雪尽向家人提出一同前往。池子晋将朝内局势看得清晰, 他又自来是谢桐一系的人, 对谢桐推行的女学别无二话, 只细细交待了雪尽诸般事宜。严氏不舍女儿，可更不忍逆了女儿的意，恋恋不舍地将人送走了。池子晋打趣道：ldquo待雪尽出嫁，还不像割你心头肉一般？rdquo严氏光是想象了下就胸口一阵发闷，道：ldquo若嫁到夫家，我舍不舍得她离家是一回事。到底不是自家，定要受委屈，这才是摘我心肝呢。rdquo被池子晋一提，雪尽走后，严氏几日都因这事儿心不在焉的，末了私下悄悄和徐嬷嬷道：ldquo要我想，不若招婿helliphelliprdquo徐嬷嬷眼皮一跳，想到县主临走前的吩咐，规劝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