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嗯。rdquo在自家院子就是方便，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后罩房。这儿比人来人往的通铺清净许多，雪尽住的又是最后一间，平日路过的人都没有，最是安静了，适合养病。柳烟满意颔首：ldquo你安排得向来周全。rdquo冬灵得了夸，笑道：ldquo奴婢愚笨，都是姑娘调教得好。rdquo说话声若有似无地传到屋子里头。雪尽原本昏昏欲睡，动了动坐起身来。两道声音里，有一道如春风拂过盛满碎银子的湖面，吹得涟漪缓缓地荡。猜到来人，雪尽一只手撑在床板上探出身去，伸了伸颈，眨也不眨地看着门。等下，她该下床迎接才是。雪尽正懊恼地要去掀被子，下一秒门被推开，柳烟走了进来。ldquo醒着呢？rdquo雪尽愣了下，更迅速地下了床，行礼：ldquo见过大姑娘。rdquoldquo快回床上躺着。rdquo柳烟轻斥。雪尽便又乖乖地回到床上。柳烟在她动作时仔细看了看她。气色是有所好转，但下巴还是那么尖，许是因为仍在病中，面容苍白。她眼尾下耷着，看过来时，总是勾人怜惜。身上穿着簇新的里衣，瞧着是观风院二等丫鬟的分例，想是匀出来的。虽然色泽不怎鲜亮，到底比她从前的好些，也衬出点精神。自从上次见过后，柳烟面对她时能自然些了。ldquo我问过郎中，你的病要养，还在这屋子里养。rdquoldquo那奴婢什么时候回去？rdquo柳烟挑眉：ldquo是住不习惯？rdquo雪尽连连摇头，急声道：ldquo自然不是，这儿处处都好。rdquo只是她总觉得她不该住在观风院。不是房子不合适，是她不合适。她说话气短，说完又带起一阵咳嗽。柳烟看了眼冬灵，冬灵很快倒了半碗茶来，正要递给雪尽，就被柳烟接了过去。下人房用的瓷粗，上不了台面的褐黄被柳烟葱段似的手握着，送到雪尽面前。雪尽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双手惶恐地接过茶碗，她小口小口喝着，脑海里还是柳烟搭在碗壁的指尖，泛着轻粉。第132章一番打岔, 柳烟也就不追究前头无伤大雅的对话了。她环顾四周，见房间确实小，便问冬灵：ldquo有其他更合适的吗？rdquo冬灵还没说话, 雪尽就说：ldquo这里已经很好了，比奴婢从前的住处都好。rdquo柳烟轻嗯了声，自觉有种探望的人把话说尽了的感受。恰此时小苹把药送了过来, 柳烟水都递了, 也不差递药, 于是道：ldquo给我罢。rdquo小苹年纪小, 没有冬灵那么好的面上功夫，听到吩咐视线忍不住往雪尽身上兜去。堂堂大姑娘要给你这个前院的小丫鬟端药？你还真受得住？明晃晃的意思像针扎进雪尽头颅。是啊, 她怎么配让大姑娘给自己喂药。药碗送过来，雪尽反射性地往后躲了躲, 背脊紧贴在墙上。那碗药停住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雪尽猛地一僵，抬眸对上柳烟的，张了张口：ldquohelliphellip不敢劳烦大姑娘，奴婢自己来。rdquo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很吓人吗？柳烟倒不生气, 嗯了声, 见雪尽接过药埋头喝起来，两人也实在没其他话要说，于是起身：ldquo你好生养着。rdquo带着冬灵走出后罩房，柳烟才笑道：ldquo是我管家太严，都怕我？rdquo冬灵道：ldquo您是一等一的善人，小丫头不懂事, 我多调教。rdquo两人的说话声透过没关严的门缝传进来, 雪尽听得分明。柳烟对她好, 她却给出了这样的反应。她怔怔望着碗中的褐色药渣，无意识地掐紧自己的手腕。没被卖到柳家、还在乡下时，她要做家里的活计，一旦哪里做得不够好她娘就会掐她。通常是掐胳膊的，以至于胳膊一年到头都遍布青紫。只是这身衣服是柳烟给的，雪尽不舍得掐。皮肉生疼的时候，雪尽感受到一丝惩罚自己的快意。一阵风涌来，将木门吹得吱呀作响。雪尽指尖深陷进涨红发白的肉里，就在这时她听到风带来的声音，轻得像柳絮，从耳旁吹过呢喃：ldquo雪尽什么性子随她去。rdquo她指下一松，抱住膝盖紧紧蜷缩起来。当夜，雪尽昏昏沉沉地做了个梦。她梦到柳烟白日来见她的那刻，这间屋子很好，好到雪尽每次扫眼看过时都觉得安心又喜欢。但在梦里，当柳烟进来的那刻，她觉得屋子配不上柳烟，进来都污秽了柳烟的裙角。柳烟在梦里陪了她很久，不知做了什么，淡淡的温香充斥着雪尽的整夜梦境。第二天早上，小苹送药的时候给雪尽带了碟蜜枣。相处几日后小苹还是那么不客气，但两人也能多说几句话了：ldquo枣是主屋分过来的，你喝了药后甜嘴用。rdquo主屋。是柳烟的住处，是她的意思吗？单是想到这个可能，雪尽就雀跃起来。她看了眼小苹：ldquo姐姐你也吃。rdquo小苹翻了下眼：ldquo我又不是没吃过，你自己留着罢。rdquo小苹走后，雪尽喝了药。她每次都把药喝得干干净净，只剩药渣。药的苦意弥漫在口中，像是能苦到心里，泛着倒胃口的酸，但雪尽不讨厌这个味道，甚至明晰的苦能让她感受到好起来的希望。她拾起一颗最饱满的蜜枣吃到嘴里，浓郁的甜味爆开，霎时盖过了苦。原来枣可以这样甜。雪尽眼都成了小小的弯月。小满进来时正好看到，愣了愣神，她恍惚以为自己进错了门，窥见哪个藏在府里角落的话本子里的妖精，定睛一看才觉得面熟，等对方转头她看到胎记，彻底将人和ldquo雪尽rdquo这个名字对上了号。ldquo雪尽。rdquo小满唤道。ldquo小满？rdquo小满也是买来的，入府早，领了二等的差事，不像其他人那般嘲笑她的胎记，或者在背后窃窃私语，也是她来到观风院后第一个来看她的人。雪尽看到她，心里很开心：ldquo你怎么进来的？rdquoldquo我进来递个东西，顺道问问你在哪儿呢。rdquo小满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她，ldquo你看起来好多了。rdquoldquo大姑娘和各位姐姐都对我很照顾。rdquo雪尽把蜜枣递过去，像是在用这个证明似的，也是想让小满尝尝，ldquo你吃。rdquo小满也不和她客气，捻起个咬了：ldquo真甜，回头我请你吃糖糕。rdquoldquo好。rdquoldquo听说照顾你的是小苹，她脾气可大，没给你气受吧？rdquo雪尽摇摇头，很知足地说：ldquo她是伺候贵人的，照顾我本就是额外的差事，没什么的。rdquo雪尽真是这样觉得的。冷言冷语听得多了，算不得什么，小苹从没漏过她一次饭菜已经很好。ldquo你的性子啊，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不过观风院里最是严明，没那么多欺负人的事，你在这不会吃亏。rdquo能来观风院，小满甚至有些羡慕雪尽，她想了想，小声指点道：ldquo府里就数大姑娘院子里好，你就算留不下来也多待阵子，讨好讨好人。实在不行helliphellip病不好就能一直不走，对吧？rdquo小满最后一句意有所指，雪尽听懂了，低声道：ldquo郎中说，我的病是要养养的。rdquoldquo那多好啊。rdquo小满笑道，ldquo那你就多孝敬冬芸姐姐她们，她们心情好了替你在大姑娘面前说句话，比什么都强。rdquo小满又待了阵子就走了。晚上送药来的不是小苹，是厨房一个小丫头，带来的除了药，还有芝麻糖和金丝酥。等人离开，雪尽摩挲着滚烫的药碗，依旧端起喝得只剩药渣。柳烟给她请郎中的钱和药都不便宜，乡下人包括她家从前生病都舍不得请郎中来看的。或许对柳烟来说是一声吩咐，但于她而言太重。她不过是路野的杂草，柳烟肯扶一扶她，她不能辜负。雪尽珍惜地嚼着芝麻糖，慢慢地，唇齿遍布香甜的气息。-柳烟的父亲巡视岭南府辖内的三县回来了，老太太派人喊柳烟去她院子里吃饭，柳烟便准备起来。柳相集是家里供出来的寒门学子，中举后迎娶了御史之女，也就是柳烟的母亲吴氏。吴氏诞下一子一女后因病离世，柳相集没有再娶续弦。柳相集是家里最有前途的，一赴任全家都跟了来，如今府里除了老太太，还有二房。二老爷最大的乐趣是去戏园子听曲，而二太太的注意力在后宅盘旋。人口不多，满打满算府里主子就五六个，但每院的关系并不亲近。寻常人家的小女儿都和祖母亲厚，而自家helliphelli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