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其他小姑娘，早已吓失了魂，柳烟主持中馈已久，虽年纪轻，惊骇之余到底定住了神。一从梦魇中脱身，便询问奔走前后院的王家媳妇。原因无他，她根本不知道家中有这么个小丫鬟。要是王家媳妇说没有，她尽可松口气了，没想到真的有。那梦境里柳氏的结局helliphellip柳烟胸膛悬了口气，面容凝重起来：ldquo带她来见我。rdquo王家媳妇道：ldquo恐怕helliphelliprdquo柳烟挑眉。王家媳妇小心翼翼道：ldquo雪尽受罚后起了高烧，许是要不好了，姑娘就别看了。到时helliphellip给她家送点银子，也是姑娘仁心。rdquoldquohelliphelliprdquo柳烟头更痛了，捂住额角。几大丫鬟惊呼：ldquo姑娘！rdquoldquo王家媳妇，快去请郎中再来给姑娘看看！rdquo可不得快请郎中吗？快请郎中去看看快病死的雪尽，不然死的就是她全家上下了。-借口为早逝的母亲积福，柳烟让人把郎中请到前院，给雪尽看病。郎中很快送去了。柳烟喝了口茶，在丫鬟们松气的时候眼神扫过她们：ldquo她为何受罚？rdquo照理前院小丫鬟的事大丫鬟们也不在意，但冬灵最机敏，已去问过了。ldquo说来和咱们院有关。rdquo柳烟蹙眉。ldquo李嬷嬷那日去前院给老爷送东西，回来时看到二少爷和雪尽站在无人处，便罚雪尽跪在花园。雪尽也是个死心眼的，嬷嬷没说什么时候起，她也不知跪了多久，第二天早晨才有人看着她，当时已经昏倒了。rdquo李嬷嬷是柳烟的奶嬷嬷，为人最是板正严肃。但主仆一体，在外头看来，李嬷嬷代表的就是柳烟的意思。这样一来，雪尽还不把帐记在她头上？柳烟唇角动了动，一时无言。尽管有梦，她始终拿不准该如何对待对方，尤其她对此人一无所知，梦中的面容也早已淡忘。柳烟道：ldquo随我去前院看看她。rdquo冬灵劝道：ldquo姑娘已经给她请了郎中，怎可再去前院沾染病气？rdquo前院人来人往，本就不是柳烟该去的地方。若有急事也罢了，为一个病了的粗使丫鬟？冬芸也委婉道：ldquo有郎中在姑娘尽可安心，且等着回话就是。您要是去了，雪尽才不安呢。rdquo这次柳烟很坚持，淡声道：ldquo去准备。rdquo几个冬对对眼，不敢再劝：ldquo是。rdquo说是前院，其实在前后院之间。在去的路上，冬灵已快言快语地把雪尽的事说清楚了。就在年前，许姨娘生了个女儿，家里人手不够用了，便从人牙子那又采买了几个粗使丫鬟，雪尽就在其中。她是岭南府下面乡镇上的人，被父母卖了的，换了十两银子。人牙子说，原本愿意出百两，可惜脸上多块胎记，只值十两了。听说她识几个字，先是送去老太太院子里。老太太嫌恶她胎记污秽，送回去了。又被送到二太太，也就是柳烟二婶院子里，被二少爷看中，二太太岂能容她，寻到错处打了顿板子，赶了出来。最后只能在前后院间的小花园里垂着头清理院子。才清净几天，又被李嬷嬷罚了。柳烟只听，心中自有较量。她既然是贵人之女，所谓的父母定是另有隐情。思索间到了地方，迎面，郎中从院落出来。柳烟避了避。郎中背着药箱不敢冒犯千金小姐，远远站住，道：ldquo姑娘，药方已开好了，药煎上，一日两服。rdquo听起来无大碍。柳烟放了心，让人送郎中出去。雪尽和三个小丫鬟合住一间，睡的大通铺。这里住的全是府里最下等的仆役，平日有点脸面的仆役都不会过来这腌臜地，更别说金尊玉贵的主子。主子里，除却老太太并老爷，头一号的就是大小姐。眼见柳烟亲自来了，左右房里的人都忍不住张望。管着这院子的王婆子凑过来问冬芸：ldquo芸姑娘，有什么事我们去回话便可，大姑娘怎的来了？rdquo冬芸道：ldquo姑娘自有章法。rdquo她又哪里知道呢？要知道姑娘自己还病着呢，一定要出来，谁也不敢拦。她和冬灵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进了下人的住处，对视一眼，只好跟上。柳烟走进房间。这里没有燃香，说不清的味道萦绕鼻尖，像挥之不去的霉味。她看了眼仅有的一扇小窗，窗户纸上霉斑点点，就着照进来的逼仄的光，柳烟看到了一个隆起的沉寂鼓包。待走近了看得更清晰，被子几乎要把瘦弱的身影埋起来。旁边有个燃火的炉子，许是放这给她取暖的，燃起的灰呛起一阵阵咳嗽。可能听到脚步声，她咳着扭头，视线在柳烟身上定住。柳烟借机看清她，眉不自觉地一蹙。眼前的女孩太瘦了，不同于她庶妹那般女儿家抽条的瘦削，雪尽巴掌大的脸上那双眼睛格外突出，却没什么神采，空洞黯然，映着惨白的唇，格外凄惨。柳烟看着她，无法想象这是梦中那个后来成为京中顶尖贵女的雪尽。在她怔愣间，雪尽也没什么动作。王婆子左右看看，上前厉声道：ldquo雪尽，大姑娘菩萨心肠给你请来了郎中，你这条命是姑娘救回来的，还不给姑娘磕个头？rdquo仿佛被吓到，床上的雪尽急忙动了动，掀开薄被就要下床。柳烟在回神前已下意识阻止：ldquo在床上好好待着。rdquo雪尽的身体僵住，像被点了穴似的，双眼怯怯看向柳烟，随即埋下头，再不敢看了。胆子这么小？还是她刚刚太凶了？柳烟没有多思虑，看着雪尽瘦小的肩头眸间闪过丝怜惜，但转眼想起梦中的事，心情又复杂起来，拿不准对她的态度。主子不说话，底下的人尽屏气凝神，屋子里站了许多人，外头还有张望的脑袋，却连丝声儿都没有。雪尽何曾被这么多人围看过，病痛带来的晕眩感越来越重，放在被褥上的手轻轻颤抖，透着恐慌。柳烟看在眼里，淡声道：ldquo如今天儿还冷，病还没好，不让你下床是怕你着了风。rdquo雪尽张了张口，视线有些呆，没说出来什么。柳烟也不在意，视线逡巡屋内：ldquo这炭盆呛人，换盆炭来。rdquo立即有粗使仆役去做了。ldquo药拿回来煎好了送过来，吃到好为净。若是不起效用，再让郎中过来瞧瞧，务必把病治好了。rdquo柳烟平日治家颇严，她年纪轻，声线悦耳清脆，话语中的分量却沉沉压在众人心头。雪尽怎么就入了大姑娘的眼了？以王婆子为首的下人们神色各异，不敢张望对视，齐齐道：ldquo是。rdquo柳烟嗯了声。她扫了眼周遭，心中的乱麻有了头绪。不能让雪尽一直住这儿。既然改变柳家命运的关窍在她身上，那么就要厚待她。具体怎么做，还要从长计议。如今先让她把病养好才是真的。柳烟想着，脚下往外走去，裙梢动了动便要离开。视线漫过雪尽那方床榻时，上面的小人儿摇摇欲坠，像被风吹动的薄树叶似的，栽在床上，没动静了。ldquo欸！rdquo柳烟唤了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摸了摸雪尽滚烫的额头，厉声：ldquo去请郎中回来！rdquo她神态焦急，王婆子愣了下，忙亲自去了。柳烟拉过被子给雪尽盖上，入手薄薄一层棉絮让她皱紧眉头。就这样薄的被子，还养什么病！再摸摸床板，也是冷硬的。柳烟缓缓舒了口气，望着眼前昏迷的雪尽。被子掩去她尖尖的下巴，眉眼透着乖巧脆弱。好像旁人不管，她就会无声无息地消逝。柳烟下定了主意，起身吩咐：ldquo把她带回我院子。rdquo第131章雪尽病弱不能行走, 和她交好的小丫鬟囫囵替她收拾了包袱，搀着她送到观风院。王婆子也一道来了，一路只顾着往前走, 在观风院朝守门婆子笑道：ldquo姑娘要的人送来了，我带她进去。rdquo说着要往里走，却被拦住了。守门婆子眉眼朝下, 唇角也向下：ldquo观风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rdquo王婆子诶诶应着, 转过头面对雪尽时, 气势陡然起来了：ldquo大姑娘心慈, 留你在观风院养几天，可别忘了本分, 给我老婆子丢人。rdquo王婆子在前院积威已久，她一发话, 雪尽便颤了颤, 声音细得像猫叫，带着病重的哑，低低应：ldquo是。rdquo打屋里出来的冬灵正巧看到这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