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厂里,死不是终点,被删掉,才算真正“没来过”。而最恐怖的是——他们删你,不用刀,也不用火,只用一个回车键。 ** 那人叫李石。 其实我不知道他名字,只知道他编号是Q312,和我轮流夜班。 我们交替用同一个工位,清洗四号渣料池。我负责前半夜,他负责后半夜。 每天凌晨四点,我刚下工,他就顶上来。 我们没说过话,只打过一次照面。他瘦高,脖子上有颗痣,戴着一副裂了的防毒面罩。进门时会轻轻咳一声。 我记得这个习惯,是因为——那天他没来。 ** 那是第四天夜里,我完成任务后回宿舍,照例在调度屏上刷退卡。 正常来说,系统会自动提示:“交接编号Q312进入岗位。” 但那天——系统显示的是: “Q312……已在岗。” 我一愣。 我回头看监控屏,清洗区空无一人。 我等了五分钟,没人来。 我找来了现场记录表,Q312上一班“下班”时间是23:57,和我交接时间吻合。 但我记得清楚——我没见他。 ** 第二天,我假装“误操作”刷了Q312的工卡,发现系统提示: “无效工号:数据归零。”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跑去调度室,翻开《人员轮换记录表》,Q312那一栏,姓名一栏空白,调岗栏写着: “生物反应组”。 我眼皮猛跳了一下。 这个小组我听过,是三年前的“废弃实验部门”,专门处理废液合成,因“毒气泄漏事故”被封闭。 厂方早就对外公告:“生物反应组已解散。” ** 我悄悄问了老电工何叔。 他说:“别提那个组——上次有个年轻人提了一句,第二天调去‘洗桶区’,三天后走了。” “走了”在这厂里不是辞职,是消失。 我低声问:“那Q312呢?” 他看了我一眼,回头看了看四周,低声说: “你要活着,就当他没来过。” ** 我不死心。 那晚,我偷进资料归档区,调出Q段数据列表,输入Q312。 屏幕空白两秒后,弹出一行字: “数据归零,已处置。” 没有名字、没有照片、没有调岗表、没有入职记录。 所有存在的痕迹被**“格式化”**。 系统告诉我:这个人,从来没在这儿出现过。 可我记得他那颗痣,记得他咳嗽声,记得他上周掉落的防毒面罩边贴了一条写着“石”字的小贴纸。 他来过。他是真实的。 可现在连我问一句“他去哪了”,都会变成罪过。 ** 我回宿舍,偷偷打开那本记录笔记,把第一页写上: Q312——夜班轮换工,生物反应组,失踪,数据归零。 我知道这是危险的,但更知道——如果我不记,他连灰都算不上。 这厂里有两种死法: 一种是倒在机器底下,被高温渣灼成碳块;一种是像李石一样,被数据一笔勾销,变成不存在的数字。 后一种,连尸体都没机会留下。 ** 第二天,我坐在调度屏前,盯着交接表。 工位编号“清洗四号渣池”,人员列表一栏——空白。 系统自动补全:“无异常,已运行。” 我把手伸到工位下,摸到一块被卡住的小纸片。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他们把我调走了,我不要去。” 落款时间:三天前。 ** 我走回宿舍,脑子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阿妹看到我脸色不对,轻声问:“怎么了?” 我没说话,把纸递给她。 她看了一眼,沉默许久。 “你想救他?” 我苦笑:“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想记得他。” 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旧口罩,递给我。 “这是他那天忘在工位的。” “上面有他味。” 我接过来,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毒渣,是某种药膏混着酒精的味。 那一刻,我鼻子发酸。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他是个编号,是个替班工,是个“临时编制”。 可他死了,连编号都被删了。 他们不说你死了,而是你从来没来过。 ** 我在笔记第二页写下: 替班员 Q312 调入:生物反应组(废止) 系统反应:“数据归零,已处置” 目击:李石(疑似真名) 证物:口罩、纸条、工位残片 状态:被删,但存在 然后,我在末尾画了一个框框,把他的编号圈起来。 那不是数据,是碑文。喜欢凡心入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凡心入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