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下雨，梅池打湿了祖今夕的车座，她并没什么歉意，那袋风干的鲨鱼肉还在她的校服兜里。ldquo可以吃饭的时候说吗？rdquo祖今夕不太理解，她怎么一点都不害怕，ldquo我是陌生人，你确定和我吃饭没有问题？rdquoldquo你是鲨鱼馆上班的，我知道。rdquo开车的女人戴上了口罩，她很瘦，给梅池一种很容易掰断的错觉。梅池喜欢她苍白的肌肤，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堪堪到耳根浅色的短发，不是那种整齐的修剪，很随便。像是她渴望的自由。一点点，不用太多。祖今夕的社交关系因为那场爆炸断裂。也有人试图开导她继续做项目研究，却不知道灼热的痛依然席卷她的日夜。她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只好斩断一切回到这座她长大的城市。ldquo然后呢？在水族馆上班的也不一定是好人。rdquo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普通，梅池想到她和小朋友说话，会柔和更多，像是人类和小动物说话的嗓音。ldquo你一个人在住。rdquoldquo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rdquoldquo还喜欢吃海带鱼头汤。rdquo梅池的反驳更像是观察结论，祖今夕都没想到她会关注这些。她是一个人住，单身，喜欢海带鱼头汤。ldquo为什么是海带鱼头汤？rdquoldquo你和爆炸头阿姨说的，偶尔还要加玉米，但最近玉米涨价了。rdquo小家伙平时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对答如流，就算祖今夕年长她很多，都有些好笑。ldquo你是关注我还是无意听到的？rdquo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孩抱着她脏兮兮的书包，她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校牌，祖今夕只是从外表判断她是高中生。ldquo我一个月去六次水族馆，总能听到。rdquo外面灯光很亮，又是一个漫长的红灯，祖今夕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除了脸圆，眼睛也比较圆，眉毛很浓，塌鼻子，不精致也不漂亮。就是很普通的小女孩而已。祖今夕的车内冒着冷香，又像像中药房的味道，梅池多闻了两口。开车的女人又说：ldquo就算是周五，你今天下午也不上课？我记得你前天也来过。rdquoldquo其他时间我要工作。rdquoldquo什么？rdquo梅池：ldquo不是穿校服就是高中生吧，我已经十八岁了。rdquo祖今夕：ldquo十八岁不是高中生吗？至少也是大一学生。rdquo梅池：ldquo我不上学很久了。rdquo她没有沮丧，陈述的语气平淡，蹙眉可能是因为别的。祖今夕：ldquo那你穿成这样做什么？rdquo漫长的沉默。祖今夕看她不像智商有问题的小孩，结合她那句没有家，猜测她有难言之隐。ldquo如果是离家出走，我还是建议你早一点回家比较helliphelliprdquoldquo你可以买下我吗？rdquo副驾驶座上的人并不青涩，或许社会经验比祖今夕还丰富的女孩说mdashmdashldquo为了海带鱼头汤，我什么都可以做的。rdquo祖今夕想：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样，为了一份海带鱼头汤就把自己卖了？你干的什么工作，从没有赚到钱吗？第172章祖今夕没问为什么是海带鱼头汤，这小孩一身校服的迷惑性太大，她换了个问题，ldquo你不上学，做什么工作？rdquo最近是有年轻人穿奇装异服进馆，馆长也提议举办一些奇妙夜活动。譬如临近的万圣节，因为时间太紧张，暂时搁置了。ldquo有一天过一天。rdquo梅池已经是成年人了。她母亲早逝，父亲和新的妻子有了新的孩子，她这个前妻留下的拖油瓶就很碍眼了。家里的房子也不大，她住在杂物间，家里给她交学费是为了面子。梅池没有零花钱，她天生食量大，总是吃不饱，因为吃了继母留给弟弟的黄油饼干被赶出去过。那是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夜。父亲不担心，也不在意。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很多时候梅池想，如果她可以住校就好了。但住宿费也是一笔钱，包括学校要求的配合住宿费必须有保底金额的饭卡。继母觉得不划算，父亲什么都不管，似乎娶了新老婆也循环往复，又过上了从前的生活。梅池一张脸普通，也有像父亲的地方，继母看到她更烦。不懂为什么同样是青春期的女孩，梅池胃里有个黑洞，怎么吃都吃不饱。好在她像父亲，再饿也不会面黄肌瘦，不会落人口角。ldquo我学习也不好，高考考不上好的学校。rdquoldquo学费很贵。rdquo她说话口齿清晰，眼神平静，并不难过。祖今夕不想听，但躲不掉这种一辆车的气氛。诉说从前是一种暧昧，令她想逃。但比她小很多的女孩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简单概括后说：ldquo我有地方住。rdquo祖今夕终于忍无可忍：ldquo你那是流浪。rdquo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外流浪很危险，祖今夕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这样过了一年。流窜在各种日兼职群里，今天在24小时候便利店打盹，明天在麦当劳取暖。春夏秋冬，桥洞不适合她，偶尔上日夜颠倒的分拣快递，拿到钱后在廉价的洗浴中心睡一觉，偷懒几天。水族馆的年卡是妈妈留给她的，还有五年到期。这是梅池最大的安全感，可惜水族馆不能留宿，她偶尔甚至想被鲨鱼吃掉，这样或许是最绿色健康的死去。ldquo可我不脏，我有洗澡的。rdquo梅池还不承认自己这种状态，ldquo流浪汉都不洗澡，流浪的女人helliphelliprdquo她低着头，似乎见过那是什么处境，抠了抠书包已经坏掉的拉链。她不是离家出走，她根本无处可去。迟钝的性格、过分旺盛的食欲、不白也不瘦弱的躯体，她的青春期是黑黢黢的长夜。梅池不讨厌学校，也谈不上喜欢。她偶尔会想，要是妈妈在，肯定会觉得我长得壮壮的也很可爱。她的力气是她唯一能依仗的东西，是物流分拣的站长都要单独联系她的特殊能力。但开车的女人不知道。她不过是水族馆的员工，不知道梅池想过让祖今夕把她搅碎，把她的头颅也喂给鲨鱼。ldquo我送你去洗个澡吃个饭怎么样？rdquo祖今夕不喜欢陌生人入侵自己的生活。她的学生生涯很漫长，如果没有实验室爆炸，她或许会永远待在那里。但她厌倦了。人总是需要新的生活方式来证明自己有新的活法。她挣脱了学术束缚，好像又遇到了新的helliphellip副驾驶座的小女孩问：ldquo你要带我开房？rdquo祖今夕无言半晌，ldquo我们都是女的，你为什么这么想？rdquo她一直单身，从不羞耻，也做过测试，自己应该是无性恋。没有任何欲望，旺盛这个词不会和她对等。t梅池：ldquo女的也能做，我见过。rdquo她不忘补充，ldquo在洗浴中心见过。rdquo什么洗浴中心还有这种没素质的情侣啊。祖今夕深吸一口气，车都快开到她小区了，她转了好几圈，很想把梅池丢在路边。随便什么酒店，住一晚就可以，以后她也helliphellip以这个女孩对水族馆的执念，恐怕她们还会见面的。祖今夕开始懊悔今晚的决定，是暴雨天影响了她的判断，还是她的好奇太不受控制？ldquo虽然你长得还没我好看，工资也不高，但你的车很贵。rdquo梅池也很矛盾，她穷酸又在吃的上面奢侈，进口鲨鱼肉难吃又昂贵，祖今夕才不会买。不知道是不是太早出社会，她偶尔成熟，懵懂显得可笑又可怜。ldquo你很怕冷，如果你住的地方没有地暖，冬天可以给你暖床。rdquo现在还没到冬天，她已经开始展望了。祖今夕跟不上她的思维。她的车停在路边，雨夜下的城市繁华又冰冷，她对上梅池认真的目光：ldquo家里有空调的。rdquo梅池：ldquo暖气是往上跑的。rdquo祖今夕：ldquo我有电热毯。rdquo梅池：ldquo电热毯很容易上火。rdquo她简直没完没了。祖今夕问：ldquo你为什么觉得我怕冷？rdquo她上班不过三个月，在这之前和梅池毫无交集。三个月前，那是最热的时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