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95章 母子
小小的人儿摆放在桌案上,像是熟睡了一般,但谁都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
无上的皇帝伸出手,抚摸自己孩子的头髮,隨后帮他整理表情,可因断肠草中毒而死,可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呕出的血液已经在皮肤上刻印痕跡,皇帝的指甲刮擦,怎么也刮不乾净。
高洋大怒,手中情不自禁的用力,那块污渍隨著血肉一同消失,留下空洞的肉孔。
底下仍是红艷艷的,是绍仁最后的生命力。
高洋无数次见到这种场面,可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还是第一次,证地向后退去,靠在支柱上,无助的捂住了面颊。
血液顺著手心在他面上涂抹,与脂粉混在一块,让他面目全非,心下更是憔悴。
可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母后在看笑话,齐国上下都在等待他处理这次刺杀事件。
“太子呢?”
黑暗中传来回应:“太子受了些轻伤,大体无恙。事情发生后,太子前往显阳殿,保护段昭仪。”
“他到底在做什么!”
高洋怒喝,这是人吗?亲弟弟死了,还是因他而死,死在眼前,是什么兄长!
如果高殷站在眼前,他恨不得抓起绍仁的户体砸过去,让他亲身感受自己的弟弟变成了什么样子。
近侍不敢询问至尊接下来怎么做,那样会被看作是在引导至尊的想法,至尊一时激动,事后反应过来,可能会將他们杀死。
而且涉及到太子,很容易就得罪到各方人,连话都不能接。
沉默之后。是空虚和悲哀,高洋连痛快的大哭和纯粹的愤怒都做不到。他想责骂高殷,为什么看不好绍仁,可那样只会让母后更加得意。
谁都知道幕后的真凶是谁。高洋无法接受,自己都没有下手去伤害她的孩子,她居然要对自己的孩子动手!
所以高殷前段时间对他说的话,是对的。
“您爱您的母亲,孩儿看在心里。可太后不爱您,世人都知道。若非如此,为什么文襄皇帝篡位,她就没有反对,而您要称帝挽救高氏,她便出来阻挠呢?”
这些话清晰地打在高洋身上,刺痛他的心扉,逼他直面总是想要逃避的事实。
原来自己即便成了皇帝,得了天下,也仍旧得不到宠爱。
原来自己可以被嫌弃成这样。
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有母亲的孤儿。
“可是没有哪个孩子,是不爱父母的。就像您爱著太后一样,我也同等的爱著您,继承您的血脉和霸业,是我来到这世界的意义。”
高洋闭上眼,任凭这些记忆在脑海中流转,安抚他的精神。
等再度睁开眼时,他已经恢復了冷静,甚至有些许不耐烦:“唤裴嬪进来。”
一名美妇跌跌撞撞地进入殿中,看到孩子的户体,暂歇的眼泪再次开赛,声音也是极度悲哀:“我的儿啊!”
她扑在高绍仁的身上,娇美的面容哭成丑硬的面具,像是一场小型暴雨,高洋居然在想,自己还和这样的女人生下过孩子。
他忽然想笑,却止住了,大步离开,留下天人永隔的母子。
“他要给我个解释。”
高洋喃喃自语,他隱约能猜到高殷会说些什么,不过在这之前,他已不住怒火,要去找母后说点什么。
仁寿殿中,娄昭君正躺在床上休憩,隱约有些得意。
她没睡著,等待著传来的消息,结果让她有些意外:汉种没死,倒是意外牵连到了绍仁,而汉种去了华秀那边。
想证明华秀无关,让她感激,从而让铁伐改观?想得倒美,哪怕他自已想把这件事掩盖住,自己也要闹大挑起来。
石梅的事情由宫中的自己人一手操办,演儿、湛儿根本就不知道,更不用说攀扯上他们,自己也会极力替他们遮挡;最后只要侯尼干不是发了疯,真把自己杀了,那到最后,
还是要出一个人来负责,只能让华秀苦一苦了。
她了解侯尼干,说一千道一万,自己还是他的母亲,无论如何,他都捨不得杀害自己。
之前说要把自己嫁给胡人,还动手殴打自己,但那些只是情绪激动之下的癲狂之举。
这恰恰证明侯尼乾的內心是软弱的,发怒只是他掩盖自己真实情绪的方式,他一一绝对不想做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娄昭君吃定了自己可以保护演儿和湛儿,杀死他们会被自己恨一辈子,侯尼干不敢,所以不敢干。
虽然对不起华秀,但这也是为了她们大齐的天下,而且侯尼干不是信赖唐邕么?已经和唐邕那边谈好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信赖的近臣已经归顺了自己,等他死后,华秀就会嫁给唐邕,算是对她的补偿。
佛珠握在手上,娄昭君心中暗喜,侯尼干虽然是疯子,但自己却能看破他的规律,这就不可怕了。
对她而言,侯尼干始终是那个笨拙又丑陋的孩子。
今夜宫闹气氛紧张,各方懦懦不安,屋外禁军游走,脚步和兵器之声不绝於耳,像是置身於战场,令宫人们发忧。
宫人们也怕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要连夜侍奉,保护太后得更严密一些,娄昭君的回答十分大方:“算了,生死有命,绍仁才几岁,谁知道居然就这样走了?我也不用防范,真是命祸,我再怎么躲也躲不过的,还不如轻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