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法院，母亲坐在很远的长椅上，今天是阴天，出门的时候她以为会下雨，甚至会下雪，但是都没有。 母亲仍旧坐在椅子上，“别，妈想在外面坐会，回家了总觉得闷得慌。” “妈。” 她不肯走，坐在椅子上陪着母亲，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小小角落里，母亲试着将温度传给女儿，女儿拒绝了。 她埋进母亲的怀里，想认错，母亲拍着她的后背，恍若怀中哭泣的只是一个小小婴儿。 安翡默默恳求母亲不要再说，可是她却继续言语着，明明不在身边，却好像目睹这对姐弟所有的情事。 所以呢，所以她这个做母亲的能做些什么，打骂？哭闹？还是冷眼旁观？ 母亲望着远处的车流，脑海里幻想着，自己结婚的时候满心欢喜，生儿育女疼痛，她亲眼看着体内一点点长大的胚胎掉落体外，一点点的，成长为陪伴她的两个孩子。 安翡从母亲怀里抬起头，她的母亲，生她养她的人，老的很快。 没有，安翡从来没有敲醒他，母亲站在一边，局外人的视角看着一对儿女，是伤心的。 “说什么对不起呢，妈妈也不生气，其实后来，你告诉妈跟小周分手了，妈就知道了，但那个时候妈还抱着点幻想，觉得你们只是吵架了，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和好。” 她一点点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接受儿女乱伦，爱得恶贯满盈。 安翡埋进母亲的胸前大哭，母亲到底是真的理解，还是妥协，但现在这些问题都不重要。 越是不想回忆，往事在脑海里越是裹得浓稠，女儿在浴室里对儿子说不可以的时候，她听得清楚，一时间大脑发胀，差点倒在地上。 她记得自己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一宿没睡，坐在床边望着天，月亮很大，很亮。 她吃了很多药，上天像是在惩罚这个做母亲的一样，因为错处近在眼前她却没有阻止，所谓的幸福算什么？幸福与伦理相比，算什么？ 安翡抖着肩膀，抬起上身，她眼睛哭的红肿，母亲擦去她挂在眼角的泪，告诉她，没事，不要哭，妈妈还在这陪你呢。 她牵着母亲的手，带妈妈回家。 路灯亮了，暖融融的黄光落在她头顶，身后两个小情侣在嬉笑，女孩朝他脑袋上打了一下，男孩呆愣着，随后笑着揉脑袋。 她一路走回家，没打车，走到半夜十点多，脚疼得很，她扶着墙站了好久，缓和脚底的疼痛，随后在包里翻找，还以为钥匙丢了，最后在书页间翻出来，书中间有一道钥匙的痕迹。 房间很安静，安翡放下包，从里面掏出一盒小番茄，路过超市的时候看到这盒小番茄她实在是喜欢，隔着大老远都能看到货架上鲜艳的红。 圆溜溜的一小团红色躺在桌子上，咧着嘴朝她笑，安翡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是恼羞成怒，“你怎么还不吃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买的小番茄不如你买的，所以你才故意不吃，”安翡托着脸叹气，“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你姐过不去啊。” 所以什么是碎裂，什么是坍塌，安翡关了灯，眼泪在房间里折射出一道道光芒，明亮夺目。 回家的第一天，安翡去了寺庙里，高开结束后她去拜的那个庙如今已经荒废无人，她失落走近门，惊讶的发现们居然没锁。 继续往里走，她见到了自己十八岁时跪拜的佛像，佛像不会老，永远在这里陪着空荡荡的寺庙。 佛像不说话，安翡跪着不动，她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缘分”二字，正是因为有太多的人有缘无分，所以才会在佛面前恳求留下一点缘。 但是现在没人关她了，安翡对着佛像笑，长大的太快，莫名以为自己仍旧是十几岁的年纪，但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换上长长的纱裙，跪在地上，像盛开的莲。 身后果然有人在喊她姐姐，安翡回头，没有身影，但她知道那里有人在等她，已经伸出双手，要抱她，背她，带她一起回家。 她要与他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