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夜幕降临。 城北,一个铁匠铺子里的锤声穿透夜色,火星随着每一次敲击从窗缝迸溅而出。 铺子外,一道黑影掠过屋脊,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女子背上的奇怪布袋随着落地轻轻晃动,里面传出机括转动的细响。 "铁匠深夜不歇业?"她叩门的指节在青铜面具上映出冷光。 铛! 回应她的是一记震耳欲聋的锤击,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面具下的唇角微扬。 女子足尖轻点,身形如烟般掠上屋檐。 从烟囱缝隙滑入时,她背后的布袋擦出几点火星。 炉火将室内染成橘红。 铁匠的背影如同山岳——一件赭色紧身短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隆起的背肌上,下面则露出一段紧实的腰腹。 每一次抡锤,脊椎两侧的肌肉便随着动作颤动,汗珠顺着一道夸张的沟壑滚落,又顺着马甲线滑入裤腰。 这竟然是一个打铁的高大女人。 "铁木兰。" 面具女子进入铺子,看着眼前的女铁匠念出了一个名字。 铁锤骤然悬停。 身材高大的女铁匠缓缓转身,火光在她眉骨投下深深的阴影。 那双眼睛黑得发亮,像是淬过火的精铁。 "滚出去。" 三个字砸在地上,比铁砧更冷硬。 面具女子却向前一步。 一枚青铜徽章从她袖中滑出,风雨楼纹章在火光中明灭:"奉风雨楼令,邀您出任'方舟'船长。" 铛—— 铁锤被随手搁在铁砧旁,发出沉闷的声响。 高大女铁匠转过身来,火光在她小麦色的肌肤上流淌。 她眉角那道浅浅的伤疤非但没有破坏她的面容,反而为她本就好看的轮廓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野性魅力。 "你是谁?" 她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一块被烧红的铁浸入冷水时发出的声响。 青铜面具下传来平静的回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方舟'即将出海,整座白虎城只有你是最适合的船长人选,没有之一。" 女人忽然冷笑一声,随着这个动作,她腹部紧致的线条更加分明,每一块都如同精雕细琢一般,在火光中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看的前方的面具女子一愣。 她高大的身躯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充满力量感的女性魅力。 没有立即回答,女人只是将双手交叉伸向上身那件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赭色短衣。 随着一个干脆利落的动作,她将短衣脱下,随意地扔在一旁。 她上身竟然只穿着这一件衣服,火光立刻在她赤裸的上身跳跃,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宽肩窄腰,饱满的胸脯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健康的光泽。 她就这样站在对方面前,毫不在意自己的赤裸,仿佛她真的是个男人一般,足以看出她的性格有多么不羁。 她环顾四周,铁匠铺里堆满了各种未完成的兵器。 然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对面的面具女子:"船长?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干什么的?" 面具女子正是前日在演武场上和雀翎交过手的那位“模仿大师”——溪月。 而这位明明是女子之身却在铁匠铺打铁的奇怪女人,则是一位老船长的女儿,那位老船长的最后一次出海,是深入了广袤的南海,也正是这一次出海,直接打破了普通人在南海航行的最远记录。 然而,老船长,女铁匠的父亲,再也没能回来。 航海技艺往往代代相传,女人完美继承了父亲的航海天赋和技术,但因父亲失踪而自我放逐,最后选择在铁匠铺中隐藏自己的才能。 直到一个月前,她竟然觉醒了神力。 溪月看到眼前女人上身什么都没穿就站在自己面前,青铜面具下瞬间涨红,慌忙转身背对,连声音都变了调:"你...你..." 铁木兰见状一怔,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原来是个小姑娘。" "铁木兰,"溪月强作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她盯着墙壁上那个跳动的影子,开口道:"风雨楼知道你父亲是当年'怒涛号'的船长...而你继承了他全部航海技艺...与其在这铁匠铺子里默默无闻,不如去带领方舟前往南海,此次出海的人很多,全部都是神力高手,每一个人都很强,但他们仍然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带领——" "我做船长?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铁木兰的笑声低沉悦耳,"我比父亲差远了。" 溪月忍不住转身欲辩,却见对方竟已褪去长裤,只着一条贴身短裤。 那双修长有力的腿在火光中如同精心锻造的兵器——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却又不失女性柔美。溪月一时失神,又急忙别过脸去,心跳如擂鼓。 "你莫非是个男子?" 铁木兰拎着条干净长裤走近,身上还带着铁匠铺特有的金属气息。 "当然不是!" 溪月的声音从面具里闷闷传出。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铁木兰无奈地摇头:"那你在害羞什么?" 她随手将长裤搭在肩上,火光在她赤裸的肩背镀上一层蜜色光泽,"之后到了海上,可没这么多讲究。" 溪月闻言猛地转身,青铜面具险些撞上那对饱满壮观的胸脯。 她强自镇定,目光上移,落在铁木兰眉骨那道浅浅的疤痕上——像是一弯新月,给这张英气的面容平添几分沧桑的魅力。 "这么说,你答应了?" 溪月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 铁木兰嘴角扬起,那道眉疤随着她的表情微微牵动:"我虽远不及父亲..." 她单手叉腰,火光在腹肌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但比起现在那些半吊子,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她转身走向铁砧,背肌在动作间如流水般起伏:"我还在想城主老头是不是老眼昏花,居然还不来找我。" 随手抓起汗巾擦了擦脖颈,自信开口:"'方舟'这样的船,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驾驭的。" 溪月面具下的眼睛一亮:"那请随我去风雨楼,楼主会亲自——" "现在就走。" 铁木兰打断她,随手将铁锤扔进工具箱,发出哐当巨响。 溪月点头,目光却不小心又扫过对方赤裸的上身,慌忙道:"我...我去外面等。" 转身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铁木兰望着仓皇逃离的背影,低笑出声。 她拾起地上的短衣,却没有立即穿上,而是望着炉火轻声道:"父亲,我也要去南海了。" —————————— 城主府的檀木厅内,三道人影在烛光中静默如雕塑。 白虎城主端坐主位,指尖轻叩扶手,眉宇间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沉稳。 玉罗城主一袭素袍,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花生大士圆润的脸庞上挂着惯常的慈祥笑意,唯有不时轻颤的白胡须泄露了内心的焦灼。 吱呀—— 雕花木门被推开,带着海腥气的夜风卷入厅内。 身着靛蓝长袍的王焕单膝跪地,衣摆还沾着未干的露水。 "王焕?"白虎城主抬起眼帘,"终于回来了。" 花生大士立刻迫不及待道:"可有线索?" 王焕摇头时,束发的玉冠在烛火下泛着微光:"那艘方舟的船长登陆白虎城后便失了踪迹。唯有传言称,曾见她在岸边化作一个了长辫男子..." 他顿了顿,"似是演武大会上,与白先生同行的那位。" 三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白虎城主微微颔首:"好,我已知晓,玄甲与避水珠?" 王焕的汇报简洁有力:"一百套白虎玄甲已备妥,作为演武奖赏。两万枚避水珠亦已装箱,随时可运往方舟。" 玉罗城主突然轻笑一声,粗糙的指节敲在案几上:"看来这次南海之行,注定不会太平静啊。" 白虎城主微微点头,指尖轻叩檀木扶手:"做得不错,秘境入口可曾探明?" 王焕抱拳的手略微收紧,犹豫片刻才开口:"在北方。已过般度部落地界,临近北境边缘。" "北方?" 三人异口同声。烛火猛地一晃,在城主深邃的眼窝投下阴影。 "千真万确。"王焕补充道。 白虎城主摩挲着下巴青茬:"怎么会在北方呢,莫非...直通极北?" 花生大士圆润的手指无意识搓动:"要不要考虑取消秘境一事?毕竟北境凶险,若是极北,那岂不是更..." 老人脸上罕见的凝重。 "未必。" 玉罗城主粗糙的手掌拍在案几上,茶盏轻跳,"夏日将至,正是北境风雪最弱时。" 他眼中精光闪烁,"秘境现世何其珍贵,必是某些大能陨落、其神力溃散所成。若能借演武大会精英一探,对南海之行大有裨益。" 沉默如实质般弥漫。 白虎城主思考了很久后,才突然起身:"机会难得。" 花生大士叹息时,双下巴挤出深深褶皱:"可伤亡..." "找个机会,我要见一见那个叫李当归的少年。" 城主突然道。 "你要见他?" 花生大士的眼睛瞪得滚圆。 木门忽然再次被推开,夜风裹挟着墨香卷入厅内。 身着靛青长袍的李忠抱拳行礼,袖口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李忠,你也来了,记录得如何了?"白虎城主立刻抬眼问道。 李忠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展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托风雨楼之助,两月来新觉醒的神力者已尽数登记。" 他的手指点在末尾处,"共五百二十一人。" "五百余?"花生大士的胖手捋着胡须,眼睛眯成两条缝,"白虎城的气运,当真开始回转了。" 城主嘴角微扬,指节轻敲案几:"可有适合掌舵方舟之人?" 李忠的竹简翻到特定位置,脸上带着佩服神色:"风雨楼办事效率极高,早已筛选完毕。船长人选首推城北铁匠铁木兰,唯此一人足矣。"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生大士突然拍腿,"竟然是她?算算年月,她现在该有三十出头了吧?她也觉醒了神力?" 见李忠点头,老人笑得胡须直颤:"妙极!再没比她更合适的了!" 李忠的手指顺着竹简继续滑动:"副手人选有:城东周氏家族的夫人海东珠、茶肆沙棠、嘲风军统领之女陆青崖、城南码头的江黛......" "且慢。"玉罗城主突然抬手,粗粝的指节敲在案几上,"你说的这些副手中...可有一个男子?" 李忠的竹简微微一顿:"皆是女子。不过水手名单中男女各半。" 玉罗城主转向白虎城主,浓眉皱起:"自古大船出海,从船长到舵手皆为男儿。如今连掌舵之人也尽数选女子,风雨楼莫非是故意的......" "绝非如此!"李忠急忙解释,竹简上的墨字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全因她们觉醒了合适的神力,与性别无干。" 白虎城主摩挲着腰间玉珏,突然轻笑一声:"神力者出海,何须拘泥男女?" 他的目光扫过竹简上那些娟秀的名字,"既是风雨楼选定,自有道理。" 玉罗城主怔了怔,粗糙的大手一拍膝盖:"倒是我迂腐了。" —————————— 风雨楼内,南海沉香的气息在厅堂中缓缓流淌。 铁木兰双臂抱胸,眉间那道疤痕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她盯着软椅上那个慵懒倚靠的美艳妇人——对方正用涂着蔻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 "紫嫣姑娘,"铁木兰转头看向一旁紫衣女子,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你们请我来当船长,却给我找一个女人做副手?" 紫嫣凤眸微弯,微微一笑道:"木兰姐不也是女子么?" 铁木兰一拳砸在红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我十二岁就跟着父亲横渡怒涛海!可她?" 她指着妇人露在纱裙外白皙如玉的脚踝,"怕是连缆绳都握不住!" 妇人将葡萄送入红唇,声音软得像海上晨雾:"奴家海东珠。自幼长在海边,家父以打鱼为——" "渔家女多了去了!" 铁木兰打断她:"你有什么本事做我的副手?" 就在此时,门扉突然再次洞开,一个瘦高女子迈入厅内。 她粗布衣衫上还沾着鱼鳞,脚上的草鞋满是海盐结晶。 看起来像是个朴素渔女。 紫嫣笑意更深:"巧了,你的另一位副手也到了。" 这位即将带领方舟出海航行的高大女船长顿时愣在原地。 她的目光在美艳妇人与朴素渔女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紫嫣脸上:"你们风雨楼...当出海是儿戏?" 瘦高女子快步上前,粗糙的双手交叠在身前:"我叫江黛,您就是我们的船长吧?" 她突然蹲身行了个标准的女子万福,"见过船长。" 铁木兰的眉毛高高扬起——那道疤痕几乎要飞入鬓角。 她盯着江黛沾着鱼鳞的衣襟和这个格格不入的礼节,顿时感到荒诞无比,一个准备出海的大副,竟然行了个女子礼?! 高大女船长实在忍不住,直接被逗笑了:"小妹妹,赶紧回家睡觉去吧,好不好?不要在这里和我开玩笑了。" 江黛直起身,晒得发红的脸庞写满困惑。 一旁的海东珠掩唇轻笑:"江妹妹,哪有水手行万福礼的?看把咱们船长吓的。" "谁是你船长?我可没答应!" 铁木兰转向紫嫣,"赶紧重新给我找人!至少要年轻力壮的儿郎!" 紫嫣的紫纱披帛轻轻飘动:"木兰姐,她们现在经验确实不足,但你可以教..." "免谈!" 高大女船长斩钉截铁。 海东珠忽然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珍珠耳坠晃出幽蓝光晕:"船长莫非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行...怕带着我们几个弱女子,完不成航程?" 铁木兰冷笑一声,紧致有力的手臂猛地拍向案几——却在即将触及时骤然停住。 她眯起眼睛:"你觉得这种拙劣的激将法有用?" 江黛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指上的老茧,一粒鱼鳞从她袖口飘落,在光洁的地板上闪着微光。 紫嫣正准备继续劝说,紫纱衣袖却突然顿在半空,凤眸无意识望向窗外—— 长街上,一个腰佩双剑的少年似乎路过风雨楼,听到上面的声音,正好奇的仰头张望。 紫嫣见到那少年,眼神一喜,唇边绽开一抹明媚笑意,抬脚就要往外走。 "站住!"铁木兰的喝声如铁锤砸砧,"你去哪?" 紫嫣回眸一笑:"失礼了,我有些急事,你们先聊。" 话音未落,人已翩然离去。 房门"咔嗒"一声合拢,室内顿时只剩下三人。 江黛的手指攥紧衣角,眼神带着贫苦少女独有的认真:"船长,我会认真学的,绝不拖您后腿。" 铁木兰看着这个渔家女质朴的眼神,眉间疤痕微微抽动。 海东珠忽然将一颗剥好的葡萄递到她唇边:"木兰..."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许这么叫!"铁木兰偏头躲开,葡萄汁溅在她小麦色的锁骨上。 海东珠不以为意地收回手,自己含住那颗葡萄:"可我偏爱这么叫。" —————————— 时间回到一个多时辰前。 白玉庭院内,暮色将樱花染成淡金色。 白九托着下巴认真听完了李当归的讲述,开口道:"所以,你心仪那个叫宁芙的女子,却又不愿伤雀翎的心?" 李当归点头道:"是,雀翎为我付出的太多...我也欠她太多。" 白九的珍珠簪映着月光:"常人得一位倾心已是幸事。你倒好,偏生遇上两位。" 少年急得耳根发红:"我从未对雀翎有过非分之想!" "你不想,是因当时年岁尚小。"白九忽然俯身,发丝垂落在他手背,"可一个女子的心意,岂是她自己能作主的?" 李当归望向远处:"我最不愿伤的...就是她。" 白九的瞳孔突然泛起金光,直直望进少年眼底:"你,当真从未对她动过心?一刻也无?" 一片樱花飘落在他们之间的茶汤里,荡开细微的涟漪。 李当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极北冰原上,雀翎用体温为他取暖的记忆突然鲜明起来——那时她笑着说:"就当抱了块发热的石头。" 白九看着少年闪烁的眼神,瞬间读懂了答案。 李当归的指尖死死掐着剑穗:"我...我..." 竹简翻动的轻响打破沉默。 白泽银发垂落,声音如清泉漱石:"君子非圣人,论迹不论心。" 李当归听懂了弦外之音,却只是摇头:"我,从不敢细想这件事。" 白九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少年眼中纯粹的惶恐,竟无半分虚伪。 珍珠簪随着她前倾的动作轻晃:"这样压抑自己的内心,不会难受么?" 李当归突然抬头,月光在他眸中烧出一片赤诚:"我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宁芙。" 白九怔住了:"你倒是痴情得紧,那宁芙真有那么好,别的女子,连想都不敢想一下?" “对我来说,是全天下最好。” 李当归毫不犹豫。 少年又叹息一声,开口问道:"可有两全之法?" 白九没有回答,而是忽然望向北方,缓缓开口:"三十年前,北境有一位红衣女子,来到这座白虎城,爱上了一个采药郎。" 她眼神闪过一丝回忆:"如今,又一个北境女子来到这座城,爱上了那采药郎的孩子..." 白九的笑声带着宿命般的叹息:"北境女子爱上南方人,这样的缘分,百年能得几回?" 李当归苦笑着摇头:"照这么说,我父亲与我,还都爱上了绝世无双的女剑客呢,这算巧合么?" 白泽的竹简轻轻一顿,银发下的唇角微扬。 白九掩唇轻笑:"这会儿倒会狡辩了。" "前辈..."少年攥紧衣袖,"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白九忽然正色:"真想听我的想法?" 见李当归点头,她乌黑的长发在晚风中轻扬:"嗯...若你最终辜负了雀翎...我一定会很失望。" "可我绝不可能伤害宁芙啊!" 李当归急道。 白九的指尖轻点石桌,"所以...两个都别辜负。" 少年猛地站起:"那我岂不真成了那些浪荡子了?" 他又看向白泽:“先生,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白泽看了李当归一眼:"我何时教过你,因为世俗规矩便能去伤人心?做事只求一个问心无愧便好,莫钻牛角尖。" 白九忽然眯起眼睛,看向白泽:"原来你也懂不能伤女子心的道理啊。" 罕见的,白泽的竹简停在半空。 这位算无遗策的智者,竟被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李当归的手指紧紧攥着茶盏,指节发白。 茶汤早已凉透,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这样啊..."他低声喃喃,声音里满是挣扎。 白泽轻轻放下竹简,银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的声音如同幽谷清泉:"若你实在难以抉择,不妨去寻天眼一问。" "天眼?"李当归猛地抬头,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极北冰窟中那个神秘的黑袍人——缠满绷带的面容,沙哑如砂砾摩擦的嗓音,还有那双能洞穿未来的眼睛。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白泽的指尖在竹简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泛着微光的痕迹。 "这是一条捷径。"他的声音平静而深远,"你可以去问他,未来的你最终做出了怎样的选择,不同的选择又会引向怎样的结果,若天眼愿意告诉你——"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当归,"那便说明这样的未来,不会扰乱天道,无伤大雅。" 李当归的眼神突然变得恍惚而呆滞,茶盏中的倒影渐渐模糊。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呢喃道:"未来么..." 这三个字仿佛有千钧之重,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泽忽然坐直了身体,银发无风自动。 他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李当归,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少年的灵魂。 一旁的白九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她不明白白泽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庭院的樱花停止了飘落,茶盏中的涟漪静止不动。 李当归的眼中倒映着无数可能性的碎片,那些尚未发生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从深水中浮出般大口喘息。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额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不!先生,我绝不能这么做!" 李当归猛地站起身,石凳被撞得向后滑去,在青石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脸色煞白,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整个人如同刚从噩梦中惊醒般剧烈喘息着。 白泽见到这一幕,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执起茶壶,为少年重新斟了一杯热茶,袅袅茶烟在两人之间盘旋。 "先生..."李当归的声音还在发抖,双手紧紧攥着石桌边缘,"这是不对的...您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个?" 少年的眼中混杂着困惑与后怕。 白泽将茶盏推向少年,声音平静无比:"我只是在打磨你的心性。" "什么...意思?" 李当归接过茶盏,滚烫的杯壁灼着他的掌心,却浑然不觉。 "卦术推演,本就是窃取天机。" 白泽展开那常年不离身的竹简,上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卦象,他曾窃取过无数天机。 银发男子的目光突然变得极其锐利:"若手段不够高明,性命修为不够强大,轻则被天道反噬,重则...迷失本心,永堕混沌。" 一片落叶飘入茶盏,在水面打着旋儿。 李当归似懂非懂的点头,他知道,白泽应该拥有类似“术士”的手段,什么奇门遁甲之类的,他曾听过这些玄妙术法。 白泽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遥远,说出了重点:"而,直接窥视未来,更是逆天而行。即便是天眼..也时常痛不欲生。" 李当归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忽然明白方才那一瞬,自己险些坠入怎样的深渊。 白泽的指尖轻轻点在少年眉心:"但对一个凡人而言,知晓未来的诱惑,远胜世间一切珍宝,难以抵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严肃,"若你方才任由心智动摇,必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 白九突然打断道:"你对他未免太有信心了?就不怕他沉沦下去?" 白泽转头看向白九:"正如你所说。我相信他。"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卷起满地落花。 李当归低头看着茶盏,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眼中还残留着方才的惊悸,却已多了一分明悟。 少年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本就清明的眼睛,此刻更是如初春的湖水般清澈见底。 他整个人仿佛卸下了无形的重担,连呼吸都变得绵长而平稳。 白九的指尖不自觉地抚上珍珠簪,她敏锐地察觉到少年身上气质微妙的变化:"你当真能克制住对未来的好奇?要知道,不是谁都能有机会见到通晓未来的高人,机会或许只有这一次。" 她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认真。 李当归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嘴角扬起一个干净的笑容。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山涧溪流轻轻拍打卵石:"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当下更值得珍惜。" 月光穿过樱树枝桠,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少年望向白虎城的方向,眼中泛起温柔的光:"就拿现在来说,我坐在这里,心里却想着我喜欢的宁芙姑娘..." 他的耳尖微微泛红,"我会猜她等会见到我会说什么,也许会凶我回来得太晚,也许催我去练剑...也可能...偷偷对我笑一下。" 白日刚体会到儿女情长的少年张口闭口离不开“宁芙”二字。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继续道:"不管怎样,我都期待着,到时候一定会很开心。我说得可能不太好,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白泽银发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在这个年纪就能如此清晰地表达本心,实在难得。 白九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青玉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么,你究竟要如何抉择?怎样才能无愧于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最后是否真的被你伤了心。" 她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看透少年的灵魂。 李当归望向庭院中飘落的樱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不,我知道,或者说,我能确定,虽然没有看到未来,但通过方才的思考...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哦?"白九微微倾身,珍珠簪的流苏垂落在石桌上,"说来听听。" 少年深吸一口气,声音越来越清晰:"对雀翎而言,未来有千百种可能...但这些未来,她都不在乎,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永远只有一件事。"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九好奇道:"哪件事?" 李当归的眼前浮现出雀翎安静躺在他怀中的画面:"就是..我是否还在她身边。" 月光洒在石桌上,映出少年认真的面容。 白九若有所思地歪着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少年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可能永远无法对她说'我也喜欢你'这句话,但我永远都可以对她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这句话,这便是我的问心无愧。比起相爱,长久的陪伴不是更珍贵吗?就像画卷上那两位女子..." 李当归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她们或许并非相爱,但那份陪伴,其实早已超越了一切。" 白九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泛起一丝诧异—— 这个看似木讷的少年,竟然也能说出这么动人的话语?这种话哪个女子能受得了? 可少年的先生却怎么只会每日讲些大道理呢?要是他也对自己说上这么几句,哪怕再让她等一百年也心甘情愿。 这般想着,这位美的不似在人间的清冷女子忽然没来由地转头瞪了白泽一眼。 银发男子微微偏头,素来从容的面容罕见地浮现一丝困惑,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简边缘,显然不明白这只小狐狸又在闹什么脾气。 李当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也不明白这位仙女姐姐为什么忽然无缘无故对白泽露出这种眼神。 但这种毫无征兆的情况—— 他可太熟悉了! 少年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心想: 原来白先生这么智慧的人,也不懂女子啊。 白九冷哼一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李当归,红唇轻启:"你若是对她说这番话...她是会为你的真诚欣喜,还是会因为你说的是'陪伴'而不是'喜欢'而伤心呢?" 李当归霍然起身,衣摆带起几片落樱,眼神却格外清明:"我不知道,但马上就会知道了。" 白泽见状将竹简轻轻敲在石桌上:"去吧,想通此事,你的心境当更上一层。" 少年郑重地点头,又转向白九。 绝美女子慵懒地挥了挥手,腕间的玉镯叮咚作响:"再会。" 李当归展颜一笑,转身大步走向院门。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樱花丛中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年已然在山道上飞奔起来,衣袂翻飞间,惊起一路栖息的夜莺。 —————————— 时间回到现在。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李当归一路从山顶狂奔到山脚。 他早已失去"极速"神力,当然,即便有,他也绝不会用,否则身体气数又会被损耗。 常年省吃俭用的少年,懂得如何节俭。 少年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从山径冲下,这座山其实就位于西城外,而百草堂就在西城内。 这段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却也要跑上好一阵子。 好在这些年采药练就的脚力让他如履平地,再加上练剑练就的身体素质,转眼他已穿过城门,冲进了西城主街。 此时,离百草堂只剩下几十条街了。 长街两侧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李当归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忽然想起前天夜里—— 也是这样的夜色,他与雀翎并肩奔跑在这条街上。 记忆中的女子笑得肆意,丝毫没有犹豫的跟着他这个叛逆少年做着那些傻事。 想到这里,少年的步伐又加快几分,仿佛这样就能缩短与回忆的距离。 他很自然的又想到,那天晚上,他们还路过了风雨楼。 好巧不巧,转过街角的瞬间,李当归猛地刹住脚步。 眼前熟悉的建筑让他呼吸一滞——前方不远处,正是风雨楼。 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夜与紫嫣的误会还历历在目。 他只知道沿着百草堂的大致方向前进。 风雨楼忽然出现,他也没想到。 西城本不算小,可命运似乎总爱把他推向这个地方。 李当归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总爱穿紫衣的女子身影——不知此刻的紫嫣正在做什么? 他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现在可不是拜访风雨楼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正当他准备快步经过那座熟悉的楼阁时,一阵激烈的争执声突然从楼上传来: "谁是你船长!?" 李当归猛地刹住脚步,布鞋在青石板上磨出轻微的声响。 "船长?" 他低声自语,眉头微蹙。 这个词汇与精致典雅的风雨楼实在格格不入。 他仰起头,望向那扇雕花木窗。 "赶紧给我重新找人,至少要年轻力壮的儿郎!" 那个女声再次传来,音色清亮如金铁交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声音好听是极好听的,只是这说话的口吻... 实在不像寻常女子。 李当归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楼上的争执仍在继续: "不许这么叫!" "你再叫一遍试试!" "你!" ...... 每一句都像铁锤砸在砧板上,铿锵有力。 正当李当归听得入神时,一阵熟悉的幽香忽然飘来。 他下意识转头,只见一抹紫影如蝶般从风雨楼大门翩然而出—— 紫嫣提着裙摆,金线绣花鞋踏着轻盈的碎步,俏脸上绽放着明媚又欣喜的笑容,正朝他奔来。喜欢白虎劫:十神录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白虎劫:十神录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