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培盛走后,贾政也一脸没脸见人的模样,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贾政离去,贾琏自然不敢多待,也一溜烟儿的跑没了,留下一串强行压抑的难听的奸笑声……
贾琏虽然没甚功名,可作为大家子的少爷,起码的诗书笔墨还是熟知的。
至少,绝不会写一纸错别字……
待贾政贾琏都离去后,贾环忽然一皱眉头,作恍然状,拍了拍脑门,“啪”的一声。
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他对贾母郑重道:“老祖宗,孙儿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还没做,孙儿必要马上去处理一下。
孙儿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说罢,转身就要跑路。
“站住!”
人到底没溜走,贾母的喝声不算,连贾迎春都强忍着笑,一张脸恍若春晓之花般明媚,盈盈杏眼中满是可亲的笑意,她竟伸手拉住了贾环的衣袖……
贾环心中惊喜,这位原本有些木讷的姐姐,似乎愈发灵动了些。
不过面上,却作悲惨状,“埋怨”道:“姐姐,你拉我作甚?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的……”
“咯咯咯!”
这般浮夸的表情,贾迎春又怎会相信,愈发笑的花枝乱颤。
贾母那边已经让一旁的丫鬟将薛姨妈和诸姊妹们请了出来……
众人看到堂中的情形,都有些诧异。
她们原本还担心出了什么事,可现在看起来,贾迎春竟笑的这般明媚,真是难得……
而她身边的贾环反而是“沮丧”着一张脸,高台上的贾母“阴沉”着一张脸,还咬着牙!
不过她身旁的鸳鸯却在使劲的颤着肩……
“哟!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最善察言观色的薛姨妈自然能看出贾母并非真怒,便凑趣道。
贾母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后,拿出一页纸,递给薛姨妈,道:“姨太太快看看,我们贾家的颜面,都要丢尽了……”又对鸳鸯道:“拿去给他姊妹们都好好看看,再让他一天到晚跳脚的训人!”
鸳鸯同情的看了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的贾环,“噗嗤”一笑后,拿着几页纸,走下高台,散给了好奇心满满的诸姊妹。
“咦?”
最先惊疑出声的,自然是反应最快的林黛玉。
她拿着纸页,入目处,认得是《孝经》第四章,卿大夫之章,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
这一行字简繁相通,所以没甚出格之地。
但是,字体却颇为不俗。
贾环字迹并不优美妍媚,而是拙朴率真,无一丝造作之势。
笔锋尽头,古朴无锋,大巧若工。
字如其人!
真真是……惊喜莫名啊!
林黛玉一双本就好看灵动的眼睛,此刻更是亮晶晶的看向贾环,眼神……惊喜,欣赏!
贾环见之,表情从之前的“死猪相”,顿时变得生动了起来。
脑袋微微昂起,嘴巴瘪着,满是小得意的神色,逗得林黛玉“咯咯”出声……
薛姨妈在上面坐着,看到这一幕后,再看向薛宝钗方向。
却见薛宝钗一脸“惨不忍睹”,没脸见人的表情,心里一叹……
史湘云就直接的多,“哈哈哈”的大声嘲笑起来。
她手里的那张纸,接的是林黛玉的下文,即:口無擇言,身無擇行,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三者備矣,然后能守其宗廟,蓋卿、大夫之孝也。《詩》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数十个字,贾环写对的……寥寥无几。
再一听说,贾环是在皇帝老子的“金銮殿”上书写,被人家送回来了。
史湘云更是乐不可支!
而贾环幽怨的目光,只会火上烧油!
荣庆堂本就欢乐的气氛,在史湘云豪爽的大笑中,愈发高涨。
待众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嘲笑完贾环,连贾宝玉似乎都被感染了,笑着打趣了几句,贾环也不恼,随她们去笑。
待众人好容易笑罢,贾母却严肃下来。
她懒得理会贾环,反而看向了林黛玉、史湘云还有薛宝钗三人,道:“玩笑归玩笑,可是这样的乐子有这一回就够了,却不能再有第二遭了,实在是……太不像!
环哥儿自幼出府,天可怜见的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
他又要习武,还要自己筹措银子做习武之资,更要养活一庄子的人。
那年,他才八岁……
他没功夫舞文弄墨,这怪不得他。
你们也都不许再笑他。
现在不提那些了,他如今也总算是清闲了些,所以,你们要想着帮他。
也不求他能考个功名,咱们这样的人家,有则算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甚关系。
但起码笔墨总要通吧?
皇帝把他这份‘作业’送了回来,想来就是让我们在家里督促他识字哩!”
贾母到底老辣,一番话说的众人之前笑话贾环的心,都生愧疚之意。
有心软的,甚至还红了眼圈……
比如林黛玉,她对贾母道:“老太太放心便是,我……我们一定会好好让环儿写字的。”
贾母居然还不信她这个最宠爱的外孙女,道:“你们不成,你们管不住他……”
林黛玉闻言一怔,心思灵动一转,俏脸登时绯红一片。
薛宝钗和史湘云也都不自在的垂下了头……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贾环,见这臭不要脸的居然还挺得意,又齐齐轻轻啐了口……
贾母装作看不见,她看着贾探春道:“三丫头……”
“老太太!”
贾探春闻声忙站起身,笑应了声。
贾母看着贾探春笑着点点头,然后对薛姨妈道:“姨太太,我看我这些孙女里,也唯独这三丫头,还能管着点环哥儿。”
薛姨妈闻言,满脸柔和笑容的看着堂下站着的贾探春。
若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倒也罢了,不过是个美人坯子。
可贾探春更兼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天生一股不逊须眉的精神气在身,就让薛姨妈心中称奇了。
她心头忽然一动,想起贾探春已经年方十五,却还未许人家。
若是能将她配给薛蟠,那……
不过,随即薛姨妈却又死了心。
别说贾母,就是贾环,也绝不会有半分点头的可能。
他那个儿子……
心里苦笑了声,却不耽搁薛姨妈对贾探春的赞叹,她对贾母道:“真真是造化钟秀的美人儿,日后,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
贾母面色隐隐有些得意道:“这我倒是不愁,有他这么一个亲兄弟在,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这几年,每逢年节,在我耳边聒噪的诰命不知有多少,不过都让我挡了去……
听环哥儿说,他那几个干娘、婶婶,也都跟他打问过,他也推说还早。
我倒想看看,最后他能给他这几个宝贝姊妹们找什么样的婆家!”
此言一出,薛姨妈心中最后一抹残念也消了去。
别的不说,光贾环那些婶婶干娘,哪一个都不是她能相比的。
一个个都是公侯府邸的当家太太,身上都是一等侯夫人、伯夫人的诰命。
她们的家族又都对贾环有极大的助力,哪里是区区一个寄人篱下才能自保的薛家能相比的……
时至今日,薛姨妈还能记起当日薛宝钗就要下嫁贾环,却横生变故时,那些人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