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母这句话虽然是冲贾环说的,可眼神却放在了王夫人身上。
哪怕贾环已经出了府,可说到底,王夫人依旧是他的嫡母,所以贾环见了嫡母要恭敬请安,可有了事,这个嫡母也不得不扛着。
王夫人见到贾母的眼神后连忙起身,尽管心里怄个半死,可还是得陪着笑脸道:“老太太,半个月前临出府时,公中就拿出了一笔银子给他们,大老爷那里、老爷那里、东边儿的珍大哥儿那里还有我们这帮子娘们这里,都拿出了些银子,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两三千两银子。按说,不至于这般……”
听了王夫人的话,贾母脸色一顿,她是当过家的,知道两三千两银子的概念,于是,再看向贾环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怀疑。
贾环见状,讪讪道:“老祖宗,孙儿……孙儿去庄子上后,想做些买卖,没成想,赔了……不过老祖宗您尽管放心,孙儿是荣国公和老祖宗的子孙,别的没有,就是有骨气。
既然已经分了家,那孙儿就万万再没有朝家里开口的道理。孙儿知道,咱们贾家虽然家大业大,可人口也多,花费也多。
孙儿以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如今孙儿才真正知道了当家的难处,庄户里百十号人,再加上牛马猪羊鸡鸭狗的草沫,吃饭往锅里添米都要数着粒儿,唯恐添多了下顿就要饿肚子了。
孙儿如今最缺的倒不是粮食,而是像二嫂这样的管家好手。老祖宗要是心疼孙儿,就把二嫂借孙儿三个月,替孙儿管管家。
二嫂你放心,小弟绝对不让你饿着,而且小弟的屋子是离驴圈最远的,你去了后我也腾出来给你住,你放心,夜里驴惊了叫唤,绝对惊不到你。”
贾环的一番话,又把众人说的面色各异。
贾母眼中罕见的多了分怜悯,王夫人则一如既往的漠然,倒是王熙凤脸上一阵青红变色。
而一旁处,几个丫头的眼中已经水汪汪一片了,林黛玉虽然心灵剔透,总觉得有古怪,可贾环这一脸的黑碳球却作不了假,所以她也只当贾环受了大罪了,眼泪也流了下来。
而小胖子贾宝玉则是一脸的唏嘘,心里除了一些同情怜悯外,更多的还是觉得世人皆俗……
贾母默然了一阵,然后笑道:“你能明白这一点,也算是懂事了。不过,就算如今出府了,你难道就不是我贾府的人了?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小小年纪,做买卖赔了也好理解。这样吧,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让鸳鸯给你八百两银子,可怜见的,这么大点儿就要操持家业,也是不易。淑清,你说呢?”
王夫人闻言,眼角抽了抽,却只能赔笑道:“谁说不是呢?好在有老太太慈悲……老太太给八百,我自然次一等,给他五百两吧。只是,再不可去做什么生意了,尽惹笑话……拿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
贾母闻言也笑了,道:“嗯,太太想的周到,就是这么个理儿。想想也好笑,这么大点儿年纪,去做什么买卖,哪有不赔的道理?倒还算聪明,知道管我借人……”
贾母的话没说完,就立刻被王熙凤截断:“老祖宗,我可提前说好,我可不去给老三当什么管家婆娘,府里一堆子的事儿忙也忙不完,我哪有这个时间。再说了,我这个当二嫂的去给小叔子管家,说出去也不像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贾母,这两人之间还有一段关于汗巾的爱恨情仇的往事。
当然,就算没有这出戏,贾母也不可能真的将王熙凤借给贾环去管家。
如今贾母能在贾府里安享富贵,全靠王熙凤管家得力,半分心思都不用贾母来操,只要盯住王夫人,不让她翻浪作乱,其他的什么事她都可以放手。
所以,王熙凤是万万借不得的,而且,听贾环的描述,再看他这幅尊荣,也知道那庄子上不定是个怎样腌臜劳苦之地,谁有这个心去那里,那不是被发配吗?
贾母环视了一圈,大丫鬟里没一个愿意和她对视的,全都低垂着脑袋,或者干脆就找个由子出去。
贾母无奈,这种得罪人的事,她也不愿做,只好对一脸“希冀”的贾环道:“既然你二嫂不乐意,那我也没办法勉强,不过,她既然不乐意出人,那就得出些钱财,不然也不能白让你叫她一声二嫂子不是?凤丫头,你怎么说?”
王熙凤心里直骂娘,可脸上却笑的满脸花开,高声笑道:“哎哟哟,大家可瞧见了,到底是亲孙子,心疼的紧哩!既然您老封君开了口,谁还能说个不字?老祖宗给八百,太太给五百,那我就给三百,老祖宗,这总行了吧?”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也有凑趣的,李纨见王熙凤都给了,她要是不出银子,再也说不过去,道:“凤丫头出三百两,我也出三百两吧。”
贾母连连摆手,道:“你一个寡妇失业的,还带着兰哥儿,哪里有让你出银子的道理,不成不成,你那三百两就由我来补齐了吧,凑个一千两整给他,想来他也不会抱怨少了一百两。”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唯有一旁的邢夫人脸色有些尴尬,这个场合,按理说她也应该开口应承。
可是一来她一向看银子比看命还重,二来说出来也让人尴尬,她虽然顶着一个主母的名头,可手里哪有什么大份的银子?
一个月的例钱也不过是二十两。
她和王夫人还有王熙凤不同,王夫人和王熙凤是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王家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
所以,在她们出嫁的时候,都有大笔的陪嫁嫁妆,或是银子,或是门面,或是农庄,都丰厚的很。
每年靠这些门面庄子的进项,两人都有用不完的银子。
若是只靠那点月例银子,还不够她们打造一副首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