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沐攸宁注意到他的动作，问：“怎么了？” 闻言，沐攸宁清醒了几分，撑起脑袋侧身回望，顺便伸手摸上那抹胭红旁的颈脉，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 她对上赵清絃的笑眼，压下疑问，微微一笑：“怪你昨夜缠着我要那么多回，也不想想我今日还要去比武呢。” “哪有这般轻易。”沐攸宁颇是无奈地道：“眼下是破了第九重没错，可我腰腿酸痛，不太划算。” 沐攸宁面有难色，坐起来看了看这遍地狼藉。 且看自桌上掉落的杯盏碎片。 还有窗边蜡烛翻倒燃了半晌才发现，被强行用诀灭熄的那张竹帘。 刘仲洋难得待她生出好感，她实在不想再被冠上一个媚惑道者的头衔——真的也不行。 沐攸宁穿衣下床，稍微执拾一下昨夜的残局，绕至书桌前才想起那份名单里没有沐殖庭的名字，然一时之间也理不出头绪，终于慢悠悠地打开了门，意外地迎来好几个人。 澄流向来孩子心性，眼见教了这么些日子的两姐弟轻易被放倒，咽不下那口气，几乎没有犹豫地接下刘仲洋的攻势，四人在院前闹得鸡飞狗走，把路过送饭的厨娘吓得不轻，众人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馒头在地上滚动几圈，廊下的灌木首度以粥水浇溉，方觉心虚，将将停息，一行人避着发火的厨娘来到这处。 周子悠并无防心，张口就问：“怎么一股焦味？” “火灭了，莫要担心。”赵清絃系着腰带跣足迎来，自顾自地道：“只是刘大人的博古架造得粗糙，不过是稍稍借力，竟整个倒了下来，险些叫我丧命。” “别忙活了，免得又到处说我把你当下人使唤。”赵清絃笑了声，往外指了指：“还是劳烦刘大人找两个婆子来吧，东西没烂多少，只是乱了点——若想在这边用早饭恐怕不行。” 饭后，众人散去，赵清絃并不急着动身，沏了壶茶静候刘仲洋，将探来的消息详说。 赵清絃挑眉问：“运河是真的？” “好，我知道了。”赵清絃问到想问的，便不多寒暄，只再又提醒他：“刘大人记得别插手。” 才第二日的比武，广场上的擂台已有些破损。 因为朱繁翰的话，沐攸宁对今日的比武有了戒心。 锣声既响，原该荡起漫天尘土，却不知为何，台上各人神色自若，未现丝毫杀气。 “与各位同场，实属我荣幸，竟轻易得来正我武林的机会！” 言毕，台下起哄不断，似是激起大片人的侠心，竟叫起了口号——歼灭邪徒，正我武林！ 巨锤男子把百草堂的弟子紧紧护在身后，他被这话激得动了动身，沐攸宁才看清他武器后的几道人影。 她的笑声瞬息被掩没在口号中，可这骄横跋扈的模样仍如烈阳般刺进不少人眼里。 “以正我武林？”沐攸宁讥笑抢话，挑眉问道：“我还真要看看用了我的脏血，上苍是否会对你们垂怜一二？” 她这掌来得凶狠，纵有真气辅助，众人却看得出是货真价实的体技，多半是内力雄厚之人才有如此劲道，直叫程睦防备未及，小臂像根木棍般轻易被折掉，右手筋脉寸断，骨断处皮肉依旧相连，就这样吊着半截下垂，他痛得连意识都难以维持，视野涣散，咚的一声跪伏在地，浑身战栗不已。 她跟澄流练剑的时间不长，只是两人对练的次数不少，这一套下来倒是耍得有模有样，比起方才击出的一掌更是添了些无用的花哨，挥剑如舞。 真气覆在剑刃，腾起丝丝薄雾，随剑招扬起黄沙，少顷，她才徐徐收势，站姿挺拔，屈指敲在剑身，传出一道清澈的剑鸣。 没人想过，台上那位少女竟会吐出如此叫人心寒的话，彷佛折人右手的并非是她，夺人爱剑的行为也是正当。 巨锤男子终于反应过来，与他一道出手的正是百草堂弟子。后者在前者的掩护下瞬步至程睦身侧，对他的伤势几乎无计可施，即便包扎也不过是聊以慰藉，毫无作用。人对视一眼，牢牢护住程睦，望能撑至比赛完结，巨锤男瞟向程睦已成黑紫的右手，气得火冒叁丈，恨自己未能动身挡去攻击，又见沐攸宁毫无悔意地欺辱正道，急得大骂：“妖女！程少侠的剑哪里轮到你来碰！” 随着沐攸宁开腔，台上不少人都慢慢回神，此时见几人合攻她一个，再也管不上逞一时口舌之快，纷纷出手相助。 沐攸宁侧头向女子展颜道谢，若没有这一遮挡，她又哪里寻得到机会突袭？ 她逆光而立，半瞇的桃花眸里盛满笑意，皓腕一转，轻松将剑捅进程睦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