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沐攸宁就醒过来了。 赵清絃仍睡得很沉,她睁眼望着天花,脑中闪过一丝很荒谬的想法。 这种能与之双修的童子,简单而言,便是个供以精阳的容器,多半被宫人收在身边作泄欲之用,被戏称为“男宠”。 如此轻挑的言行不知被沐殖庭骂过多少遍,甚至对她耳提面命一番,嗔道:“别听那些歪理!” 修者心生欲火之时,全身滚烫难耐,神识不清,待泄出方能舒缓。 奇怪的是,这段日子她都未曾有过被欲火缠至不清醒的时刻。 他拥有极强的内力,或该说是法力,怕有相冲,不能习武,无需担忧真气会影响他的武功,也不会有功力齐增的情况。 她想不通。 童子内功雄厚,加之精阳纯净,两者相辅相乘下,愈容易助真气冲破被素心秘谱封住的经脉。 只是这般思忖着,她竟再度睡去,待两人醒来,已近午时。 张则彦早在房里候着赵清絃,昨夜分别不久,澄流便又折返回来。董倬行顿时脸色大变,留下几句话就匆匆走了,可语焉不详,反倒害张则彦听得一头雾水。 张则彦愣了愣,他与邪气共存许久,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事未了,如今得赵清絃相助,已是无憾,笑言:“我也有这预感。” 张则彦点头:“赵道长提的那天正逢阿姐生忌,我邀了戏班到映山院,会演她最喜爱的一场戏。” “辛苦道长以身作饵,请务必以自保为先。” 澄流抱手而立,自昨夜起未离开张则彦半步,因此在赵清絃来前二人已是谈了许久。这事确是残虐了些,澄流虽觉诧异,可想到是来自赵清絃的提议,倒像他行事,便坦然点头,称会帮忙几分。 “权贵只手遮天的日子早该吃点苦头。” 赵清絃伸了个懒腰,问澄流:“你要动手吗?” 赵清絃乐了,哈哈大笑:“有我在怎么还会害怕?” 赵清絃缓了下来,挠了挠侧腰,从容回话:“都这么多年,早不会痛了。” 赵清絃无奈擦脸,并不气怒,笑言:“什么蒙不蒙蔽的,不过行之当行——” 赵清絃空出手屈指弹了他一记,在澄流的惨叫声下慢悠悠地走回房间,待门完全关上才松了手诀,点头笑应:“说得不错。” 赵清絃摸了摸湿漉漉的肩头,想也知道此时的狼狈状,取了衣服便绕至屏风后,不料竟见沐攸宁搬来椅子靠坐在窗边发愣,连他回来都未有听到。 沐攸宁迎上他的目光,恹恹应了声,再又看向窗外。 沐攸宁托着腮端视赵清絃,像要在他脸上寻出一丝异样,而他并无半点不自在,两人静默对视,直至窗外飞来一只鸽子,沐攸宁才伸手把牠接来。 赵清絃立在一侧,闻言微讶,不明白她为何会在此时提及这话题。 她没错过赵清絃的任何动作,眉梢一挑,问道:“我是你留的后手,用在武林大会的诱饵?” “小道长一直在利用我吗?” 信鸽站在沐攸宁怀里,以喙啄她的指头玩耍,可能脚上的竹筒太大,硌得牠不太自在,展翅几回,发现无人理会,干脆瞇起眼打盹。 有些事,愈是掩藏,被拆穿时就愈难以启齿。 虽有私心要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位,但他从未想过要位居其首。 她是沐瑶宫的人。 她问得刻意,也许是在试探,也许是真心求解,可赵 他怎可承认呢? 赵清絃故技重施,藉窗外的盛阳把刚刚的不自在一并驱散,笑得自信又坦荡,反问她:“沐姑娘以为呢?” 他怎么可能骗她。 二人持续拉锯,再这样下去怎会有结果? “哎呀,是谁说别咬唇的?”沐攸宁见他数度迟疑,心中了然,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下,嘻嘻笑道:“咬破就不好看了。” “昨夜,你便是这么用力。”沐攸宁拉起他的手覆在腰侧,慢慢将人按坐在椅上,随后钻到他怀中:“我的腰都被你掐紫了。” “小道长除了愧疚,除了道歉,难道就没想过要解释什么吗?比方说解释一下你和国师之间的恩怨,比方说……我还能参加武林大会吗?” 不过,解释这事比坦露心迹可要容易得多了。 “国师法力低微,他为布下阵法与我一战,必先寻得大量活人作引,五年前我体虚抱恙,只能和他战个平手,如今已然大好,年底的武林大会便是我法力最盛之时。” 她向来想一睹武林大会的盛况,哪怕现下神色自若,赵清絃仍觉得她是失望的,便安慰道:“我会想办法。” 赵清絃被她的反应逗乐,松了一口气,挺身后仰,脊背贴在椅子,失笑问:“这样的小事值得你苦恼至此吗?” “沐姑娘想知道什么?” 赵清絃思索片刻,摇首道:“不能单独压制其中一门,甚至对真气无可奈何,都是对内力进行制衡。” 赵清絃颌首道:“两成。” “咒禁之术声名远播,赵氏一族出了不少术者,为何多年来从未有人见过咒禁师的真身?” “差不多。”赵清絃覆住她的手,食指在她手心挠了挠,继续道:“是被历代家主禁锢起来,至死为西殷帝皇效力。” 沐攸宁玩闹般咬了他下巴一口,赵清絃在她面前从没刻意隐藏身份,她知道他法力高强,外人也知他能掌握无数人生死,可对于他的背景身世,却从来无人有兴趣。 她向来把赵清絃待她的好视作理所当然,而他却是那么的坦率,知道她不甘于被保护,哪怕担心她知道事情全貌会涉险也不愿对她有一丝的隐瞒。言谈间固有无法启齿之事,仍始终将她放在高位,宁愿她误会自己被利用才同行上路,生硬地扯开话题,实在傻得要命。 况且,只要他答一句不喜欢,她就不会再深究,只要这样,那些他不愿提及的身世,她都不会再追问下去。 “做了个交易,暝烟记留在家主手上,许我离开。不过他们惯来反口覆舌,这几年都被追杀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