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不过此中种种,自是不足为外人所知道的。而嬴政问出的话语之下,东华帝君似有所感,却又似乎并未因此生出那过多的波澜。
只是在那短暂的沉默之后,抬首仰望过苍穹,好似是将目光穿透,轻而易举的便将嬴政未尽话语之下的深意识破。
从精卫填海、禹王治水到愚公移山,那人族神话、历史与传说中的许许多多。这些孱弱且寿命短暂的凡人们似乎是习惯于求诸己、求诸于自身,相信以凡人力量足够将神通及天数破除的。
“本座曾转生世间,投胎到那......”
东华帝君语音飘忽,仿佛是因此而陷入到回忆。又或者说相较于凡人之区区百年而言,仙神的记忆总归是漫长的。遑论是这等古老的仙神。
“那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代。”
这神明如是言,似乎并不避讳于将那轮回中的某一世同嬴政分说。又或者说相较于绝大多数仙神而言,这古老神明对世俗红尘、对那红尘里的凡人之种种,却又同那些人有所不同。
甚至于对世俗的了解与那时代的动荡,同样具有着几分不一样的领会及体悟。
“那是衣冠南渡五华乱华之后,是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世人对门第等种种,看得最为重要之时。”
“那是北边的汉人被称为两脚羊,南边的汉人互相排挤,崇尚清谈雅议之时。”
当然,这一切同东华帝君的转世身却又并没有太多关联的。
过奈何桥,饮孟婆汤,将自身神魂记忆等封印,投身到那轮回之中。即便东华帝君本人没有搞特权走绿色通道的想法,可是那十殿阎君、崔判官等难道还能故意给这位帝君增加劫数,叫这帝君转世不痛快不成?
个中内情,旁人或许不知,近些年里几乎将整个冥府尽数掌握的嬴政却是清楚的。而嬴政是如此想的,便如此问了出来。
只道是,“帝君纵使转世,亦当是那不受影响中的一员。”
第134章
嬴政口中所言的自然是事实,只不过时代的大背景之下,个人之命运如何,同样是与此相关的。而倪君明既然是以身入局,亲自下到那凡间,所经历之种种,自然不会是尽数在十殿阎君、在那生死簿之掌握。
神职里本就有着司掌天上人间罪福,并且同那古老泰山神、东岳大帝关系匪浅的仙神,对于冥府之种种,自然并不陌生。至于那人间的经历,更不过只是点缀。
只不过恰恰是这样的点缀与感悟,似乎叫这仙神因此而将目光落到那凡人身上,看到不同。
即便是在那并不美好的、纵使于再正经不过的史书里,同样充满着怪诞与荒唐的时代。
那是嬴政刚刚于原身身上醒来,属于原身的记忆尚未曾被彻底消化,一卷卷史书于案前被翻开,八百年后再归来的帝王已经尝试着将秦二世而亡、将那之后的种种接纳。
那于旧帝国、在大秦瓦砾之上建立的汉前后延续近四百年。而后便是黄巾乱起群雄逐鹿,王朝于此兴衰和更替。但——
“三国耗尽英雄气,两晋尽是鼠辈出。”
指洛水为誓也好,当街杀天子也罢,及至后来的三分归晋,随着目光一点点的移下,属于原身的记忆与曾经所接受到的信息、教导,同样在一点点的同那史书上的字迹相融合。
八王之乱,五胡乱华,衣冠南渡。随着嬴政指尖翻过,那史书上的字迹似是同样在一点点模糊,进而演绎出一幕幕光怪陆离且极端怪诞之景。
有彗星坠落在地面之上,落地而显化为肉块。有犬与猪相□□,更有死人复活,从棺材里爬出......
“这是史书?”
嬴政以眉眼垂下,指腹在那书页间摩挲,语音好似是从极久远的高处而落下,显得极是空茫。负责编撰的司空房元龄、中书令褚遂良、太子左庶子许敬宗等于君王话语之下,下意识的提起了心。
不同于在不少事情上显得再是宽和不过的原身,秉承法家思想的秦皇无疑是严谨的,这样的严谨并不仅仅是体现在自律等诸多方面。还有对人、对物、对事情,特别是对史书等的态度。
即便这帝王同样再清楚不过,何谓春秋笔法,何谓为尊者讳。又有什么,方才是那政治正确以及对前朝的例行抹黑。但一朝修订的官方史书上,若尽是怪力乱神并且将观者智商踩在脚底下的话语,那么这样的史书,不修也罢。
即便这确实是一个有着仙神显世的,妖魔并存的时代。但你可以写人定胜天,写禹王治水而三过家门不入,写精卫填海,其志长存。断不应当是一只成精的苍蝇便能够将国王的命令嚷嚷得人尽皆知等种种。
只是当嬴政以目光望过,一目十行匆匆翻阅过那诸多种种的典籍与书页等种种,却是不得不承认,有关于那神州陆沉上百年间的记载,似乎便当真是如此魔幻,如此......光怪陆离。
“魑魅魍魉,人心鬼蜮。那本就是一个妖魔横行,众生沉沦的世道,不是吗?”
东华帝君如是言,目光与神情似有几分飘忽,便是那身影,在那瞬间亦似乎有几分模糊。好似是要由此而散开,将那过往呈现。
香火是毒,红尘同样是毒。对于高高在上不沾红尘不染因果的仙神而言,那世间的一切,都是泥沼与陷阱,是足以使其万劫不复的泥潭。那世间的凡人,便是沉沦在其间,无以解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