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此犯下了大错并且有过教训的李斯显然不愿意再掺和其中,况且只要皇帝陛下在,那么谁是储君,谁是太子,于李斯而言并没有任何相干。更没有任何重要。李斯所忠诚的,是且仅是皇帝陛下,是始皇帝嬴政。
嬴政松开了握着李治的手,使其退下。而后对李斯道上一声辛苦。
“微臣分内之事,何敢言苦?”
李斯赶紧做出回应。又道是愿意为皇帝陛下鞠躬尽瘁,惟愿陛下万年云云。眼前得嬴政沉默,这本当再辉煌不过的大明宫有那么一瞬间好似是同庄重厚重,以黑色为底色的咸阳宫相重叠。李斯不由得住了口,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将话题挑起,道是:
“陛下,阴间......”
阴间的那一笔笔烂账,一项项冤假错案,一条条需要完善的律令法规等种种不必说,自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当务之急所要做的,是如何立稳脚跟,如何将那十殿阎君等一众阴神打退。是......
天意高远,君王的意同样是不可测的。纵使曾经再如何受皇帝陛下信赖与看重如李斯,在这八百年之后,同样无法真正的看清楚与弄明白,君王的心意与意念之所指、所向。
眼前恍若是有层层迷雾相阻隔。以致于李斯不受控制的因此而感到急切,感到不安和恐惧。但隐隐然之间,这位昔日的大秦丞相却又似乎是猜测与知晓了什么的。只是一切需要验证,需要对这世界做出真实的认知而已。
嬴政以指叩过桌案,对此自是再清楚不过。但恰如同对神明的压制与约束尚无法推进到大唐全境一般,很多事情的揭露,尚不是时候。不过君王此番传召李斯,却是想要使其做出安排,往泰山一行。
泰山,封禅。
这是八百年前的嬴政所做过的事情,亦是八百年后的原身所想要做,却因着那诸多种种的原因未曾成行。只不过此番叫嬴政于李斯跟前提出,很明显,却又具有了别样的意味。
至少在嬴政话音出口的那瞬间,李斯陡然意识到嬴政的目的或许并不仅仅是如此。
并不仅仅是人间帝王所谓的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功。更非是单纯的好大喜功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之举。而是,是什么呢?
恍若是有惊雷于脑海中炸响,在那一瞬间,李斯仿佛是因此而脱离了这具借尸还阳的肉身的桎梏,因此而悟到了什么。知晓、明白了什么。自然而然的,当这位曾经的大秦丞相借着眼角的余光对着上首的嬴政望过去之时,只觉得山岳一般的庞然巨物与威严对着自己而压下。
躯壳与灵魂间,甚至是整个心神里,有隔阂被打破。
全新的、此前所不曾接触过的天地仿佛由此而呈现。
只不过还不待李斯有更多的反应,紧随而来的却是那份深重的威仪与压力终于是降临,是内心与灵魂深处,由此而感受到恍若蝼蚁一般的、便连呼吸亦似乎要为之而被剥夺神魂因此而被泯灭的感觉。
生与死,存在与否,俱是在那帝王的一念之间。
这样的感觉升起而又很快褪去,李斯真心实意老老实实的俯首,此前之思维与想法,由此又再度生出不同。
直至从大明宫中踏出的那刻,好似是喝了假酒又或者灵魂从里到外得到升华一般,呈现出昂扬的斗志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大明宫中,嬴政以眼睑垂下,自是未曾料到李斯身上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之喜。然而唇角微微翘起,于嬴政而言,这似乎印证了自己所走的这条道路,是行得通的。
秦皇,唐皇。嬴政以手伸出,指尖虚握。有模糊不清的虚影,仿佛要因此而成型。
这帝王陡然意识到,自身所拥有的筹码,似乎要较之以想象的更多,更多。同样的,对于那诸天神佛为之忌惮的一切,嬴政同样因此而有了答案。
是人心,是气运,是人道煌煌。纵使仙神显世,可此方天地的主角,终究是人族。
是凡人的族群。只是情理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是,率先跟上嬴政脚步并且领悟到那许多的,是李斯。
“怎么会如此?”
当嬴政心神沉浸到神魂识海,有金龙游走,略显童稚的声音发出低语。
是长安城上空里本是经由大唐国运、经由人道气运显化而成,此前进到嬴政识海里的气运金龙。是心神懵懂,尚未曾彻底成型甚至是显化的一点真灵。因着嬴政以唐皇的身份欺瞒天地,所以被困在其间,向着嬴政表示出臣服。
但能够将玄关界限踏破自行踏足人道气运修行的法门与境界的......
秦皇便罢,李斯,李斯为何同样会如此?游走在嬴政神魂识海里的金龙为之不解。并且在嬴政意识似乎沉浸在自己身上的那瞬间,柔软了身形,相当灵活且谄媚、小心翼翼的发出言语道:
“陛下您来了,请问是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吗?”
同第一次见到嬴政之时的态度与神情相较,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极大的逆转。只可惜君王眉眼压下,目光落在了金龙身后。
但见随嬴政意念而起,因这帝王再是强横与坚韧不过的意志与灵魂而生出的神魂识海之间,分明是经由心念所幻化的冷月之下,有一阶又一阶的、巍峨巨大恍若封禅台一般的祭坛拔地而起。
显露出苍凉与古朴的色彩。
有未曾展开的金书玉帛呈现在嬴政手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