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她的人早已等候在约定的地点,艾蕾娜和几名护送的高级战士向她行礼。
安藤晴子把行李交给等候的替身。这位外表并无差异的女孩会替她走完名义上的行程。
“走吧。”、外表普通实则完全改装的黑色轿车滑入车道,七弯八拐之后,开出城市。窗外是长长的海岸线,弯弯曲曲地绵延,泛起的薄雾仿佛是带着泪意的面纱,浓到可以落到脸上凝成粘稠的水滴。
安藤晴子一直望着窗外,纯黑的衣衫即便没有阳光吸热,一样在炎热的夏日产生喘不过气的闷意。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瞳,黑色的衣衫,从头到脚的黑色更衬得露出的皮肤白到看不到血色。
黑色轿车一直开到一座临海的悬崖。悬崖好似被斧头垂直劈下的陡峭,深蓝色的海水化作白色的海浪不断拍打着山崖,涛声连同咸涩的味道一同传来。
已经有许多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等在那边。
海风猛烈,吹到人睁不开眼。安藤晴子拢住长发,走了过去。或许海风真的太大了,她的掌心又冷又湿。
这次战役,总归是不小的牺牲。撞上c的,遇上军警的,在撤退过程中出现意外的,零零总总算起来,有三十多人。在一切结束后,家族举行了葬礼。每一个牺牲都不可以被忘记,不能当做白纸上轻飘飘的数字。不管身处哪个位置,彭格列从来不会忘记家人的生命有多重。
彭格列在意大利语中,是海中的贝壳。把走出时间的成员们带回到大海,这是家族的传统。
白色的灰烬从悬崖抛下,风推着这些细沙向前,送向远方的波浪。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这些人站在悬崖上,沉默地望着一个又一个家属走上去送别家人,表情或悲伤,或沉重,却没有一个人流泪。
安藤晴子也去送了玛格丽。她不觉得难过,倒有些如释重负。
终于结束了。
玛格丽一直期望的,就是去到母亲身边,如今也算实现愿望。总好过留在这痛苦的人世间,与她相互折磨。
安藤晴子眨眨眼,眼角被海风吹出一点生理眼泪,湿湿地黏在睫毛根部。她忽然有种回到西西里海岛的错觉,那时她每天都要爬上草坡,去眺望山脚下砖红色的城和蔚蓝色的海。
那时候玛格丽负责她的一切起居,相处的时间远比几天都见不到一面的母亲多得多。那时候她很会跑,在各个地方乱窜,精力好到玩上三天三夜都不觉得疲惫。而玛格丽就像童话故事中慈祥又唠叨的婶婶,将她从各处的角落中找出来。那时她小小的手会轻拽玛格丽的裙子,在温柔的絮叨声中跟着她走过铺满石板的小道,爬上草坡,回到白色的小楼房中,就晚餐挑食继续斗智斗勇。
很美的回忆。可惜人类的悲剧就是将这些美好的东西打碎成渣,再也拼不回来。
安藤晴子慢慢抓紧丧服的衣袖。入夏了,海风还是很冷,有种冰凌刺骨的感觉。
葬礼并不是局限于家属参加,不少参加这次横滨战役的成员都来了。安藤晴子穿过人群看到某个人,便走了过去。
战士们基本上都站在一起,远远地缀在人群后面。他们因为自己的本领从残酷的生死搏斗中活了下来,而牺牲的人没有,考虑到亲属的心情,就不凑上前去刺激别人了。
这些面孔对安藤晴子来说大多是陌生的。因为她极少亲身从白天的表世界回来,实际面对面见过的战士,寥寥无几,大多都是多年前离开总基地前认识的。现在这一批活跃着的,很少能单凭着外表认出她是谁。还知道的并且没被战场淘汰的,基本上王者级别的人物了。
今天,恰巧有一位在场。顶着周围好奇的目光,安藤晴子来到他的面前:“许久不见,荒川先生。”
正是与立原道造交手的前猎犬,异能为「磁场操控」的男人。
男人不年轻了。但即便在岁月侵蚀下,他依旧是彭格列内部公认的顶尖战力之一。不管是单兵格斗还是综合团队,都有恐怖的实力。
男人淡定地回礼,并没有被顶头上司的特意前来而惊讶,但他的同僚惊讶得相互交换眼神。荒川的级别很高,能让他低头行礼的人并不多。几个有眼力见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打着手势让周围的战士们退后,留出一片不被打扰的谈话空间。
“最初见面时的那个契约,如今已经实现了吧。” 安藤晴子柔声问:“两清了吗?”
“大人没有读我们递上去报告吗?” 男人语气带上几分玩味。
安藤晴子笑笑:“我更想听荒川先生亲口说。”
男人顿了一下,蹉跎片刻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低低地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