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是社会中最常有的形式,争取过但没有结果,那就不夺人所爱了。即使拥有从世俗的角度上看来极其庞大的权力,安藤晴子也不太会因为自己的喜好强求,难为人家。
人生在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实在太多。经历多了,大抵会如她一般失去了个人物欲。在世俗中怅然扼腕的事情,多是笑一笑,便过去了。
午时就餐,安藤晴子随意找了一家西餐厅。刚落座,手机就传来震动,屏幕亮起,好几条广告短信接连跳出来。
安藤晴子伸手解锁,光滑的高脚杯隐约照出她素净的面容。一个呼吸后,她立刻回拨号码。
“大人,森鸥外强行带走了玛格丽夫人。” 艾蕾娜第一次没等她开口就急切地汇报,“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动作太快了,夫人已被困在港、黑大楼里,由森鸥外亲自看守。他要求直接跟您对话。”
安藤晴子握住餐巾,“玛格丽安全吗?”
艾蕾娜的声音微微颤抖:“港、黑的大楼完全封闭,我们的探子无法传递信息出来,处在失联的状态。”
蒙上的幕布太过紧实,除非强攻,否则根本看不见。安藤晴子闭上眼。
“这段时间我明明说了让横滨基地的大家尽量减少外出,玛格丽为什么忽然出门?”
“夫人只是说想去海边走一走,” 艾蕾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快到圣诞了。”
她睁开眼,刺目的阳光晃过,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啊,快到那个日子了,玛格丽一定会去海边怀念母亲。即便外面枪林弹雨,横尸遍野,她也一定会去。
摸清这个规律也不难,玛格丽每年都只会在这几天出门。森鸥外真要以她为突破口,只要多留心一下就会发现这些。不过,知道归知道,真敢动手掳走她的保母的人,屈指可数。
但是换个角度看,森鸥外今天的举动恰恰说明了夏目漱石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因为c已经到了。
高空中的疾风猛烈地冲击玻璃,却在钢铁森林中卷不起波涛林海,高楼岿然不动。
安藤晴子松开手,取下铺在膝上的餐巾放回桌台,细瘦的手指几乎平贴着桌布划过,“我不见他,你先拖一拖吧。”
反正森鸥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他抓住玛格丽,无外乎是企图用谈判拖住安藤晴子,使她在横滨有所顾忌。这个举动也能用来掩盖c登陆横滨的痕迹,那她就让他如愿一小段时间好了。
大人语调依旧平缓,似乎并未被港、黑的冒犯而情绪激动,但艾蕾娜心中还是不安。她做这份工作的时间不短了,太清楚上司向来情绪心思从不显露于人前。这回港、黑挑衅得都把巴掌抽到大人脸上了,艾蕾娜不敢擅自揣测大人的想法,也不能像平时一样将快速速指令发下去。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恰当地处理这件事。
港、黑这次掳走彭格列的人,无疑是对前段的排挤进行报复。但港、黑选择的并不是一般的成员或长官,而是在横滨基地退休养老的玛格丽。这位老妇人从未在彭格列家族中担任过要职,也不懂这些事务部署,她只是跟着大人从意大利来到这里,在其年幼时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当年跟着那对母女来到这里的西西里人。如今只有她还活着,基于琪娅拉大人如今的地位,众人都尊称她一声「夫人」。而森鸥外选择玛格丽作为谈判的人质,无疑是瞄准了彭格列真正的话事人。
艾蕾娜低下头,轻声道:“请您明示,属下该怎么做。”
安藤晴子看下窗外,此时云层飘过,遮住艳阳片刻。暗下去的玻璃好似一面镜子,倒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安藤晴子看着朦胧的倒影中那带着假面的自己。
权力是一盘高深的棋盘,太多人同时在棋盘上落子。对于普通的入局者来说,看穿复杂的表象后错综杂乱、时时变换的局势实在太过困难,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落子。然而在异常残酷的人性博弈中,错一步就会步入深渊。
可这就是她喜欢的游戏,一个高智商、高情商但道德标准极低的人们才适合的游戏。
“确实有点困难吧?” 她轻声笑了,“那这次我就来全权指挥好了。”、挂掉电话后,安藤晴子请来服务员,将玻璃窗打开一小条缝。
高空中凛冽但分外清爽的风吹进来,长发被吹散,纷飞的发丝遮挡了大半视野。
安藤晴子毫不在意,眼神像是蒙着一层纱,素白的脸面朝窗外,一缕缕飞扬的发丝将她的脸庞分割成片片碎图,阳光透过被风拖拽的薄云之间映下来,明灭之间是更浓的破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