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古田高中的放学时间是下午三点半,从江古田到杯户,以光熙的速度,最多一个小时。五点,光熙还没来。她今天不会来了。光熙来看望库拉索的次数其实不多,一周只有两次左右,她们会去库拉索定好的店里,晚上回来看电视,偶尔光熙会留宿——大公寓有三间套房,除了最开始的两周,光熙就没再进过库拉索的房间。之前周末的神奈川之行是库拉索主动开口邀请的。她这次想试试,远一点的爱知或静冈。提着便利店的袋子,小臂抱着两本三月的美食刊物,库拉索在楼下看到了那道灰发的背影。在光熙的前方,有一抹金色出没。那是位金发女郎,一身干练的半正式西装,灿金的头发梳成一个高马尾,整个人气质突出,和库拉索平凡不起眼的变装比起来,非常惹人注意。……从被告知自己失忆后,库拉索只认识了光熙一个人。光熙明显是认识过去的自己的,可光熙不曾把以往告知库拉索,库拉索就没开口寻求答案。——有点不公平。库拉索的心里冒出了一个气泡。本来光熙来虹树公寓的次数就少,时间也短,她没立场决定光熙的行动,可至少跨入虹树公寓的光熙,是该和自己待在一起的。念头来得突然。宛如进食一般,有时明明不怎么饿,但当第一口食物下肚后,剩下的盘中食物自然而然地跟随第一口进了胃里。库拉索知道这种心态不正常。没关系,计划不会打乱。和提出去静冈一样。可以小小的发挥一下,试探试探光熙对她的底线在哪里。于是她迈步上前,非常失礼地把手抓在了光熙的肩上,就要向后扯去!以库拉索对光熙的观察,她面临陌生人的突然触碰,会……灰发女性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任她搭着。……甚至还顺着库拉索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无防备状态?偏偏光熙的回望过来的表情一如既往,反而是她对面的金发女郎“嗖”一下把手伸进了外套内部,冷冽的蓝眸刺上库拉索棕褐色的眼睛——她戴了美瞳。光熙似乎对两人紧张的气氛毫无所觉,“怎么了。”她还有闲暇问候库拉索。“她是谁?”“她是谁!”前后两道女声同时传进光熙的耳朵。“……”灰发女性右眼的瞳仁微转,视线在两者之间打了个来回。又在想什么啊。光熙不是会心虚的人……不对,应该是她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心虚事——虽然有板着脸装冷静的嫌疑。只是在库拉索对光熙的了解中,已经把这个定义下好了。所以此刻的犹豫,绝不是因为光熙个人与两者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算存在那段关系,光熙也不会为此发愁而临时组织语言来解释给她们听。库拉索自我介绍,特意把声音压低,是人类谈判时的压迫性-行为,“我是天见雪。”金发女郎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面色有几分阴沉,“克里斯蒂娜丽莎尔。”“蒂娜,你先回去吧。”灰发女性抬起了一边的右手,拿着一块包装精美的长方形。库拉索福至心灵,低头翻开自己刚买杂志的内页。三月的刊号是……原来如此。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节啊。……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电梯间的银色反着白光,能大致映出乘电梯人的影子。光熙的头发无法盖过金属色,淡色的灰瞳也不怎么明显,于是,只剩下左眼的黑色眼罩被映射出。库拉索和那道影子对视,忽然单手捂住自己的左眼,试着只用右眼看待世界。相较于街道,正方形的电梯间非常狭小,但消失的视野依旧明显。光熙能看见什么呢?……看见了巧克力。光熙拿着巧克力,没有随手放桌上、扔冰箱、丢弃掉,而是一直拿着它,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没有开电视,没有调到库拉索熟悉不已的新闻台,没有看那个搞笑节目的女主持人。怔怔的、奇怪的、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似的,盯着手里的巧克力。“怎么了吗?”库拉索把便利店买来的东西放好,默默坐到了灰发女性的身边。“……”光熙的沉默不是不想回答,是她在思考。只是可以的话,库拉索希望光熙把思考的过程也说出来。不给过程只给结果,会让看答案的人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思路在哪里打了岔。甚至还要在答案都没有的情况下,倒推去猜光熙的想法。“情人节给对方送了巧克力,心仪对象会在白色情人节给予回礼。”库拉索先说了一遍日本的巧克力习俗。“我知道,”光熙回应道,把几分注意力放在了库拉索的记忆上,“你有收到过巧克力吗。”“不知道。”库拉索用着万能模板。光熙眨了眨眼,今天,那只眼中终于看到了她,“明年…下次,我会给你送的。”巧克力的意味,作为日本籍的古井光熙不可能不知道。“你要什么时候送我呢?”“情人节。”“这样啊。”“你不要吗。”“我没说‘不要’,就是……”光熙静静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库拉索倏地凑近,右侧的一绺刘海刮到了灰发女性的脸颊,“光熙,你喜欢女人,对吧?”“是的。”“……”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词穷的人转换成了库拉索。“你给我送巧克力,是想和我成为恋人吗?”灰发女性眼皮下耷,薄唇张开,认真回答:“巧克力是能融化进感谢、祝福、歉意各种意味的礼物,不一定代表着告白。”“我知道,义理巧克力,”库拉索再清楚不过了,“你给丽莎尔的,是义理巧克力吗?”“我没说。”又来了,光熙看不见过程的答案。这种时候该回答「是」或「不是」啊。前面的问题也是。两个问题,随便有一个回答「是」,就好了呀。一个「是」都不给。……小气。第262章 山就在这里,雪就在山顶。“这次的投稿,看一下。”库拉索把写好的一沓稿纸递过来。说是“沓”,其实只有三四张。对光熙使用答案为是否的询问,虽然大多数都会被答应,可一旦事情与光熙自身的安排有时间冲突,她会直截了当的拒绝。而如果问出“能帮我检查一下错字吗?”“看看我的新稿子有哪里需要修稿。”这种拐着弯的委婉,光熙七成会想到别的地方去,三成会认真回复“我日语不算好。”能用祈使句就用祈使句。光熙的疑问句和陈述句没什么区别,只有非常偶尔的时候,才会语调上扬,加上一点问号的弧度。“是要我提意见吗。”听,这句话根本没有起伏,偏偏有个“吗”,是问句。“作为读者,发表一下读后感吧。”“我国文成绩一般。”这句话里,日语和国文的语境意思是一样的,就是“我日语不好”的意思吧。灰发女性翻起了稿纸。库拉索注意到,同样的字数,光熙读邮件的速度——光熙不常来虹树公寓,库拉索的一半多稿子是以邮件的形式发给光熙的——远大于读纸质稿的速度。瞳仁的聚焦点在上下微动着,渐渐从右往左……她不习惯这样的排版啊。“绿茶农场、久能山东照宫、三保海岸。”光熙念出一个个地名。“都是静冈县的热门景点,特别是三保海岸,能同时眺望大海和富士山。”“富士山,雪去过吗?”“富士山顶的平均气温是零下六度,雪常年不化。”光熙没有回复,以作为编辑和读者来说都极慢的速度阅读着稿件,直到看完最后一个标点。啊,要来了。“你去过富士山吗。”……就知道。“我可以去吗?”怦、怦、“可以。”毫无新意的回答。但却像吃了草莓小笼包,又酸又甜又暖。“那我们下周一起去?”“下周不行。”草莓小笼包飞走了。库拉索收紧了面部肌肉,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扬起了唇角。库拉索不动声色地放平唇线,“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用了句号,是绝对要去的陈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