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讲究一个落叶归根,从哪里生长的,就算是死了,也想要葬入祖坟。 陈皮早早地就为自己身后事做好打算了。 他的长眠之地,就在师父师娘的旁边。 奶奶也在这里。 他在意的人都在这里,他不会觉得孤单。 陈皮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了,他拄了一根拐,固执地不要任何人的搀扶,然后慢慢蹲下身,为奶奶、师父师娘的碑拂拭干净。 陈皮已经很老很老了,简简单单的一个蹲下的动作,他做了很久很久。 乔熙就这样安静地看着陈皮,没有动作,也没有任何话语。 这时候所有的话语和动作都会变成怜悯和嘲笑。 陈皮是多骄傲一个人啊,他承受不了他人对他的怜悯,更承受不住乔熙对他的怜悯。 现在还是冬天,长沙的天气虽然比不上长白山那一带的严寒刺骨,但是也簌簌下着雪花。 陈皮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仔细地叠好,动作十分小心翼翼,仿佛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实际上,那不过是一张微微泛黄,还卷着毛边的破手帕,上面绣了一点花纹。 乔熙认真看了看,那是丫头绣的。 曾经丫头也为她绣了很多东西,从手帕,到衣服,每一件都倾注着丫头对她的关心和爱。 陈皮把帕子叠了又叠,总是不满意,折腾了好久才停了手。 原来不是帕子叠不好,是他的手已经不允许再做这些事情了。 陈皮叹着气,拿着手帕把墓碑上的雪花擦了又擦,但这雪花真是个调皮的孩子,落个不停,陈皮擦啊擦,雪花就落啊落。 刚刚才擦干净的墓碑,现在又落满了雪花。 雪花飘到墓碑上丫头和二月红的照片上,照片上的两个人还是年轻的模样,丫头笑得很甜,二月红也是一副温柔的样子。 丫头可爱美了,她当然会留下自己最美的样子。 其实丫头去世的时候,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就算是乔熙当年为她解了毒,毒素还是影响了丫头的寿命。 二月红倒是在世上多留了好些年,丫头去世的那一天,二月红是想着随她而去的,但是丫头临死之前拉着二月红的手,说,乔熙还没回来呢,要是乔熙哪一天回家了,看不到他们,找不到家了怎么办? 二月红凭着亡妻的遗愿,又独自撑了好多年。 晚年的时候应老友解九爷的请求,收了最后一个小徒弟——解雨臣。 陈皮是有些吃味的,小师弟一来,自己就不再是师父唯一的徒弟了。 但小师弟确实可爱,陈皮绷着脸摆师兄的架子,也护着身处豺狼窝里的师弟好多次。 二月红对此还算满意,自己这一身唱戏的本领,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但看着小小年纪扮相的徒儿,二月红总觉得有些遗憾。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透过小徒弟咿咿呀呀的唱腔,似乎看到了多年前莺啼婉转的乔熙。 二月红是前几年去世的,他去世的那天,也是一个冬天,长沙下了一场雪。 师娘最喜欢雪了。 陈皮靠在奶奶的墓碑上,说了很多曾经的事。 可能是老了,人变啰嗦了,也可能是人之将死,陈皮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说。 乔熙也直接一屁股坐在陈皮的旁边,侧耳倾听着,陈皮的一生,这独属于陈皮的故事。 陈皮从来不算是一个好人,相反,他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的事情干了不少。 从小生活在乱世,在那个年代,好人是活不下去的。 后来世道彻底乱了,陈皮就在这炼狱中,摸爬滚打了好多年,把自己养得满身尖刺。 遇到师父师娘之后,他终于遇到了自己的春天,但好景不长,桀骜不驯看不起一切的少年,一定会栽一个跟头的。 师娘因为他,性命垂危。 在他绝望之际,春天再一次降临,乔熙出现了,她如同天使一般,拯救了师娘的性命,也拯救了少年的一生。 可能当时太年轻,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所以,上天所恩赐的一切幸福,都轻易地收回去。 乔熙失踪杳无音信生死不知,师娘疾病缠身多年撒手人寰。 辛苦拉扯长大的女儿,也在一次考古活动之后,音讯全无。 陈皮是找过女儿的,自己辛辛苦苦养这么大的孩子,一遭失踪,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不着急呢? 但越是查下去,就越是心惊。 他不能再查下去了。 不能不想,也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全部都紧握在了一起,他们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一举一动,都在傀儡师的手上。 但陈皮这一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命。 他们这些人,都不信命。 命运给予我桎梏,即便是拼尽全力,我也要挣脱这枷锁。 九门已经为挣脱这些丝线,付出了两代人的一心血。 他们这些人,已经尽力了,挣脱枷锁的任务,已经交到了新的一代的手中。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沂蒙山七星鲁王宫,西沙海底墓,秦岭神树,长白山云顶天宫,这每一步路,都是他们计算好的,为的就是破局。 陈皮从自己的生平,又讲到了奶奶。 奶奶的墓碑上没有照片。 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奶奶连一张画像都没有留下来。 陈皮已经记不清奶奶的模样了,他只记得,奶奶粗糙的手掌,摸着他的额头时,是那么的暖和。 “能为我唱一曲,你曾经哄文锦睡觉时唱过的歌谣吗?”陈皮费力地坐直了身体。 “可以啊。”乔熙一揽手,轻而易举地就把陈皮揽到自己肩上靠着,一只手放在陈皮的背上,像哄孩子睡觉一样,轻轻地一拍一拍。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纷飞的雪花,落在相依靠着的二人身上,为二人头上增添了一抹雪白。 “等我死了,就埋在那儿……”陈皮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空位,“那样我还和奶奶她们在一起。” 乔熙没有回话,依然轻拍着陈皮,然后唱着歌谣。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乔熙的肩上一沉,扭头看去,陈皮已经闭上眼睛了,陈皮手里的帕子也松开掉落下来,落在雪白的地面上。 乔熙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是落下来了,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回了一句。 “好。”喜欢综穿之不一样的人生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综穿之不一样的人生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