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月前,乌拔那厮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前来投靠咱们三家,说是找到了他,躲在这万岛湖南的烟火山光,这不才有今日你我之行。”
“原是如此。”
孙武邑恍然大悟,他从北境古凉南下诸汾之野没多久,初来乍到,不知缘由,光是跟着书院两位师兄,带着本家弟子,便闷头来了。
一路上见郭神梁脸色阴沉,闭口不谈其它,只说他郭方两家攻打烟火山光,捉离和尚,让自己孙家去剿灭家中有仇怨的黄贝部,孙武邑修为低微,也不敢问,所幸还是二师兄方胜起好说话些,今日问起,果然告诉了来龙去脉。
暗自想想蓦然觉得不对劲,脸色微变,低声问道:“如此说来,此事…”
话未说完,便被方胜起打断道:“嗯,这事情书院其它两位先生还不知道,只得郭司业知晓,否则何须你我出手?”
“这其中的纠葛,我也不清楚,郭司业不方便出面,多半是他自觉所托非人,面上过不去,此事交给咱们处理便行,日后把人抓回去,也不至于脸上太难看。”
“不过武邑,你放心,这厮就是一个老头,看着仙风道骨,实际修为并不高,听说才道家凝元九层,不过就是一个盗经的老蟊贼,郭师兄立气六层,离成为蕴灵司业只有一步之遥,我也到了五层,再加你四层,还有咱三家那么多师弟师妹在,抓住这厮绰绰有余!”
孙武邑听完,心下大定,不过瞧着周围,暗自切齿,愤愤道:
“我是在想,先把那白袍道子抓住再说,不将他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对了。”方胜起问道,“你这般追来,那你家子弟和乌拔人呢?”
“他们还在大黑礁,这黎巫就是个土耗子,无妨,就让他带人把那群黄贝给抓回来。”
孙武邑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管那些人,此刻抓住这两个道子才是重中之重。
岛上丛林,二人踏草而走,边走边聊,转眼便消失在密密草木之中。
话说刚刚许伯阳眼见那一枚石印破空而来,心头一惊,急急施展“隐身术”和“敛息术”,果然见那印定住寻不到方向,当下悄悄遁走,快步直往岛上林深草密之处钻去,只是不敢使用“神行术”,生怕破功显形。
不过一阵,便只见孙武邑和那红衣男子踏风而来,速度奇快,许伯阳眼见难躲,遂快走两步,藏在一个大树之后,准备杀敌突袭。
不料正当他打算暴起之时,二人视若无睹,如风般掠过,眨眼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许伯阳又惊又喜,果然是富贵险中求,无声一笑,转身便打算朝相反的方向遛走。
不料方才转身,身旁一人高的草丛中蓦然伸出一只干瘪嶙峋的手,一把将他后背抓住!
这一下实在来得突兀,许伯阳猝不及防,被一把抓住,身形顿时显露出来,侥是他反应极快,一惊之下,来不及转身,反手【碧游仙】破空而起!
“道…道友!”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许伯阳灵识一转,发觉此人极为虚弱,已经命在旦夕,意念一动,手中的碧水长剑戛然而止,离这只手臂只有毫厘!
转过身来,只见一个白胡子光头老和尚,浑身血污,趴在杂草丛中,大口喘息。
这人皮包骨头,满脸褶皱,双眼凹陷,胡须垂悬,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僧袍,此时已尽被鲜血污染,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皮肉翻卷,鲜血淋漓,口中上气不接下气,已是油尽灯枯之兆。
许伯阳蓦然见到这老和尚,身子一震,连忙将他扶住,回想起适才那黄贝妖说的话,举头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
“前辈可是离和尚?”
这老和尚睁开双眼,老眼中满是惊异,死死拽着许伯阳,艰难说道:
“是…是何方道友竟然…认识老夫?难道是故人?还、还请救救我!”
许伯阳适才灵识扫过,竟瞧不出这人是何等修为,但看他生机极弱,面色发黑,胸口大洞惨不忍睹,五脏六腑似乎都碎了一个干净,转眼只怕就要命丧黄泉,一时起了怜悯之心,低声说了一句:
“不是故人,我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碰巧听过你的名字,外面强敌环伺,唉,抱歉,你这伤势太重我恐怕无法救你。”
“还、还请…道友莫要弃我而去,救我一命。”
离和尚满脸都是血渍,血泪满面,苦苦哀求,那只手臂死死拽着许伯阳的衣袍。
许伯阳轻轻一叹:“你这和尚,非我不救你,眼下我自顾尚且不暇,而且你伤重如此,转眼便要命丧,我如何救你?”
离和尚眼巴巴瞧着许伯阳,问道:
“道、道友身上可带了回春丹和生骨丹?”
许伯阳见这老和尚竟然还知道道家丹药,心头奇怪,还是如实低声道:
“疗伤丹药我自是带了,但你受了如此重伤,全身灵机已无,全身气血已衰,加上又这把岁数,只怕再过片刻就要驾鹤西去,此等丹药不是仙丹灵药,恐无力回天。”
“无…妨。”
老和尚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举起另外一只满是泥污的手,
“恳求道友每样赐我一粒。”
“也罢!我非医道圣手,不识深浅,只能帮你到此。”
许伯阳轻叹一声,从储物袋中取了丹药,捏碎递给他。
老和尚颤巍巍接过,赶紧张开干裂的嘴唇一口吞下,用尽力气咽了下去,不过片刻,枯灰的老脸竟然红润了两分,低声道:
“道友,这、这两种丹药可以暂时吊住我两个时辰的性命,还请、还请道友再助我一臂之力。”
许伯阳给他丹药之后,并没有再看他,而是掐了一个“顺风术”和“千里术”,一直注意四周动静,听到他的低语,不禁有些无奈,轻声道:
“你这和尚,我不是和你说了,如无外敌,我救你一场不无不可,可眼下危机四伏,那伙人都在找你找我,能不能逃出去都还成问题,两个时辰,我如何救你?”
“再说你我本不是同道,你一口一个道友又是何意?你们释家不是修行轮回转世之道吗?你这一把年纪,只怕不下八九十岁,事到如今,还如此惜命?”
离和尚叹了一口气:“道友,我本青神道人,只不过这些年为求大道,四处闯荡,挂了些许皮而已,否则我又怎会知晓你是道家子弟,又怎会知晓你有道家丹药?”
许伯阳脸色微变:“你是青神人?”
离和尚缓缓点头:
“道友,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烟火门满门遭灭,只剩下我一人,我非惜命,只是百余年颠沛流离,如今只差一步,功亏一篑,我实在…实在是不甘心呐!”
“你放心,我有法子逃离此地,还求道友看在同道的份上,救我一命,今日我若能逃过此劫,日后必定给道友为奴为仆,做牛做马!”
“这倒不必。”
许伯阳心弦一震,低声问道:“你有何法子?”
离和尚心知已经打动此人,赶紧说道:
“我今日一时不察,遭人暗算,不过我那洞府一直藏着,还未被发现,只消去到我的洞府,我有法子助我们逃离此地。”
眼见许伯阳并没有吭声,又连忙道:“我那洞府有一条密道,连接着湖底,我们可以从湖底走脱!神不知鬼不觉!”
许伯阳瞧着这老和尚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当不是撒谎,缓缓问道:“你的洞府在何处?”
离和尚说话多了,气血不顺,忍不住捂住嘴干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来,伸手一指,许伯阳顺着手指仰头望去,却是那一座黑烟滚滚、高耸入天的火山。
不觉眉头皱起,这火山不近,又无法飞行,如此去只怕要半个时辰还多,前提还不能被人发现。
想想觉得太过冒险,还不如直接就近找一个湖岸,直接从湖底遁走,只是这老和尚这般模样,即是会使“避水术”,恐怕也无法使出。
许伯阳与此人无恩无怨,只不过机缘巧合,恰逢其会,而且对此人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此人是好是坏,平白扯上这事,谁知道会不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自己孤身一人,来去如意,祸福自理,一旦背着此人,便是极大的累赘,而且总不能答应了人家,带上人之后,临危又将人弃如敝履,那就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一时间天人交战,没有答话。
离和尚似乎瞧出了许伯阳心中的顾忌,轻叹一声:
“道友不必担心,我离道人一生行事虽然古怪,但自问不祸及他人,问心无愧,追杀我这些人都是三千书院儒家弟子,但是他家【蕴灵境】的司业没来,此乃幸事。”
“为首那两人修为虽然不弱,但都没有灵识,你以灵气渡入我的身体,掐一个‘隐身术’和‘敛息术’,他们无法发现你我。”
“你若想直接从湖边走,他们人数众多,你一旦使用‘避水术’,难免要显形,如是这般,风险太大,更不是万全之策。”
“三千书院?这三人竟然是三千书院的人?”
许伯阳听到三千书院的名字,心中一凛,并没有说话,疑心四起,暗自思索:
“照张观致所说,这三千书院不是道家的宗门吗?怎么会有儒家子弟在里面?看来这人也是靠不住,这事多半是他道听途说而来,不懂装懂信口胡诌,幸好没有贸然前去,否则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这老和尚方才打面,不知善恶,话也不能尽信,此事颇有蹊跷,只怕回去要再打听打听。”
“罢了,暂先不管三千书院是真是假,眼下情况不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老和尚应该在此处混迹多年,见多识广,又熟识道家术法,估计还真有可能是青神人士。”
一念至此,当下说道:
“离前辈,我不管你是和尚还是道士,也不管你来自哪里,更不会让你为奴为仆,今日你我在此相遇,算是有缘,我便依前辈所言走上一趟。”
“但我丑话说在前面,此时危机四伏,但愿前辈所说所讲真心实意,自家城门失火,别殃及池鱼,否则莫怪我弃你而去。”
“一旦逃出此地,你我各走各的,分道扬镳!”
离和尚露出喜色,颤声道:“道友…可…可…”
许伯阳不再多言,旋即蹲在地上,将他扶了起来,离和尚极度虚弱,只剩下一把骨头。
将他负在背上,许伯阳感觉就像轻飘飘背了一床絮,手中灵气渡入他掌心劳宫穴,随即掐了诀,便往那座黑烟缭绕的火山奔去。
还是6k,马上过年了,可能要恢复4k一段时间,为过年存下稿,谢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