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4章 飞来居
夜明星稀。
一名身穿鹤羽大氅、头戴珠翠的少女坐在一张石桌的棋盘前,举着柔夷,三根如嫩葱般的手指捏着一枚黑子,蹙眉沉思。
这少女年纪不大,瞧着不过十八九岁,容貌已是极美,鹅卵脸蛋,剪水秋瞳,一抹红唇,好似白玉石上面镶嵌了一点朱颜。
美得如图如画,竟有些不似凡间的人物。
而她的对面则端坐一名二十来岁的锦衣男子,头戴珐琅发冠,神丰玉朗,淡黄色的衣裳上绣着一缕缕金丝云纹,板板正正,没有一丝褶皱。
此时他正含笑瞧着对面的鹤氅少女。
两人身后,两盏石台灵灯一左一右,分立两角,灯光柔柔映照。
这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人,是一名身穿淡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眉眼带笑,赫然正是丁天石。
此时三人正在一处庭院之中,庭院里亭台楼阁、草树木无不精美,而唯一令人诡异的是夜空之上,云雾奔走,斗转星移。
“玉君小姐,你输了。”
丁天石笑着轻轻提醒了一声。
“罢了罢了,不下了,这都连输三盘了,裴砚苏算你厉害,我姜玉君甘拜下风。”
鹤氅少女瘪了瘪嘴,轻轻放下手中棋子,感觉意兴阑珊,又感觉意犹未尽,扯了扯身上的鹤羽,站了起来。
对面的锦衣男子朗声一笑,罢手起身道:
“侥幸胜了小姐半子,承让承让。”
姜玉君一笑,绽出明眸皓齿,脆生生道:
“哪里有什么半子,你屠我一条大龙,我无力回天,满盘皆输,裴砚苏,你江左苍梧裴家平日里都是只下棋不修炼吗?”
裴砚苏浓眉一弯,与丁天石相视一笑,没有答话。
三人说说笑笑,信步走出庭院,却见这洞门之外并无宅门,不过十步,居然是悬崖峭壁!
而悬崖下方,空空荡荡,竟尔是万丈高空!
一块玄黑巨石托着一座宅院,追星赶月,极速在夜空中飞行!
裴砚苏走到崖边,忽然问道:
“玉君小姐,我们应该快到郁川了罢?”
“嗯,估摸差不多了。”
姜玉君仰头望着天空上的冷月,神色微微有些发怔,淡淡问了一句,
“丁道长,你瞳术厉害,瞧瞧我们到哪里了?”
丁天石瞧了裴砚苏一眼,笑道:“裴公子,献丑了!”
裴砚苏一笑,摆手道:
“久闻淮右仙属「洞中泉」瞳术神通,乃是淮右独门绝技,冠绝青神,今日有幸一见,与有荣焉!”
“谬赞了!”
丁天石笑笑上前两步,信手一招,手掌之上凭空生出一股清水,叮咚作响,抹在双目之上。
清水呲溜溜吸入他双目之中,下方景物登时瞧得一清二楚!
“回玉君小姐,到清玄镇了。”
夜空之中本来是极为难辨别地理,不料丁天石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当即说了出来。
“如此。”
姜玉君点点头,“咱们不过半个时辰,当到郁川城。”
“咦?”
丁天石盯着下方,脸色微变,轻轻说了一声,
“这龙门涧上有修士斗法,瞧着阵仗不小,只怕是有家族内斗。”
“什么?”
姜玉君脸色微惊,不禁俏脸一沉,跌足气道:
“胡闹!简直岂有此理!”
“如今汜水鏖战,东海海妖犯境,东南黎又在厉兵秣马,蠢蠢欲动,我青神内忧外患,各家筑基修士为保境内太平,为保百姓不受侵扰,不顾生死,尽数赶赴前线戍边,没想到我郁川境内,竟然还有这等不知好歹的蠢物在此作死?”
“丁道长、裴公子,我们下去瞧瞧!”
裴砚苏微笑颔首:
“玉君小姐是该下去瞧瞧!我偷偷觑了一眼,只怕不止一家两家!”
眼见裴砚苏随口一说,语笑轻轻,丁天石闻声色变,暗自心凛,忖道:
“这裴砚苏不过二十五岁已经是筑基中期,苍梧裴家盛名在外,果然了得,难怪一门三黄庭,威震海内数百年,也无怪乎他裴家牢牢把控江左福地,稳坐江左第一大家族。”
一念至此,抿嘴微微一笑道:
“玉君小姐所言极是。”
姜玉君微颔,不再多说,手中忽然多了一个绯红罗盘,轻轻旋转。
一瞬间,这座空中的庞然巨物戛然顿住,掉转个头,悄无声息落了下去。
裴砚苏见状,忍不住赞道:
“这【飞来居】举重若轻,来去无声,不愧是黄庭级别的法器,不愧是羽士「烈火辨日」的法器!”
姜玉君听得嘴角微抿,这赞美的话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这一入耳自然受用无穷,不过从他江左裴家说出,却是有些难得,当下笑道:
“让裴公子见笑了,小小飞行法器,又怎能入了你苍梧裴家的眼,公子家中三位羽士前辈,都是这天下震天响的大人物,任谁出来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了不得的法器,除了当今真人不谈,若论家族,谁能比之?”
“哪里哪里,玉君小姐夸赞了。”
裴砚苏呵呵一笑,嘴上谦逊,神态却毫不避讳,颇为意气风发。
龙门涧上河水依旧。
眼瞅着许伯阳盘膝疗伤,赵久常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没想到适才和自己一触即离的小子,竟然藏了一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绝世剑法!
一招之下,王处晖凝元七层直接当场见了阎王,方得胜和方知南挣扎出水,盘坐于一条飞舸之上,貌似也在运功疗伤。
心头震骇真是无以复加,不禁揣摩此人身份:
“此人不过凝元六层,面对一个凝元七层、一个凝元八层、一个凝元六层,竟然以一敌三,当场斩杀一人,重伤两人,此等不凡身手,若是在罗林镇,只怕早已声名鹊起,难道此人不是孔家之人?”
这个念头不光是赵久常的脑海之中,也萦绕在曾书明、文再闲和许伯清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