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忘了呼吸，只是怔怔地看着徐恕，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幽深而难以捉摸的眼眸，深深地烙印在她心上，烫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疤。 ——小者为子蛊，大者为母蛊，万万不可混淆。 即便是重回三年前的那一刻，带给自己的震惊也不及此时一半。 一正一反的两句话，必然有一句是真，一句是假。 姜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有其中一句是假的，那便足以证明，徐恕对她，没有一丝情意——无论是师徒之情，还是兄妹之意。 “姜洄？”他疑惑地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然而就在此刻，一股强烈的眩晕袭上前额，像是有人攥住了她的后背，猛地往下一拽，身体便踏空失去了平衡。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旷野之中，手握弓箭，箭矢上正滴落着鲜血，而箭尖正对着的方向，竟是苏淮瑛。 他勾起薄唇轻蔑笑道：“高襄王姬，不会以为这弓箭能射穿二品异士的身躯吧？”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举着火把与自己对峙的士兵，那些是苏淮瑛的亲兵，而站在她身周保护着她的，则是乔装打扮的王府士兵。 “王姬，你回去吧，不要与我阿兄对抗了……”苏妙仪带着哭腔的声音被夜风送了过来，幽咽绝望，“我已经认命了，你……你和我不一样，你要好好的……” 小姜洄胆大包天，居然想带着王府的亲兵，假装成妖兽，袭击送亲队伍，掳走苏妙仪。 此去恭国，山高水长，妖兽横行，途中发生意外，也不算意外。 姜洄理清了现状，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移魂，回到三年后。 姜洄的左臂受过刀伤，此时握弓发力，伤口绽裂，鲜血涌出，她忍着疼，右手在伤口处一抹，蘸取血液为媒，和徐恕一样，在虚空之中勾画出一道符篆，右掌一握，符篆便融入弓箭之上。 巫术源于上古时的祭神术，上古先民杀身献祭，向上神求富贵求平安，付出越多，收获也越多。 姜洄深吸一口气，将弓拉满，脸色苍白，眼神却璀璨如星子。 苏淮瑛微微皱眉，他感觉到姜洄好像有了一丝变化，却不知道变化从何而来。 苏淮瑛冷笑了一声：“苏家贵女被妖兽掳走，颜面何存？又如何向恭国世子交代？” 苏淮瑛抿着薄唇，眼神阴鸷，却不回答。 姜洄见苏淮瑛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这番话能说动他，却不料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回道：“不行。” “那我只有抢了。”姜洄话音未落，指尖已松，染血的箭矢破风飞驰，如流星划过旷野，直取苏淮瑛面门。 若是其他凡人的箭矢，他只需挥袖便能震碎，但见姜洄用了巫术，他不知深浅，才以灵力防护。 沾血的箭矢几乎没有受到灵力的阻隔，只是箭尖微微一亮，便洞穿了苏淮瑛的护罩，而去势丝毫未减。 而姜洄已经再次搭上弓箭。 “不要用你狂妄而浅薄的认知来试探巫术。”姜洄拉满弓，对准苏淮瑛眉心之处，“你知道，我想杀你很久了，你最好不要给我机会。” 神说，要有光，便会有光。 只是要赌上自己的所有元寿，而她最多只能发出四箭。 脸颊上的刺痛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女人有着足以威胁到他的力量。 但就在这时，异变忽生。 “妖兽！是真的妖兽！”有人大喊了一声。 窜出来的雪貂竟有数十只，行动迅捷如闪电，几乎让人难以捕捉到身影，众人一时手忙脚乱，不多时便有人被咬破了喉管倒地不起。忙向苏妙仪跑去，只怕她被雪貂咬伤。 她顿住了脚步，仰头看去，只见马车上不知何时落下了一只白猫，正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傲然俯视她。 这是苏妙仪原先养过的猫，就在两天前，她还在妙仪怀中看到它。但在这个世界，她却许久未曾见过妙仪，也不知道这猫是否还在。 白猫自车顶轻轻一跃，落在了苏妙仪身前，仰着头看身披嫁衣，脸色苍白的苏妙仪，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它身上发出淡淡白光，抽伸四肢，缩起尖耳，皮毛化为白衣，兽身化成人形。 妙二——是妖！ “你……认命了吗？”他压低脸迫近她，微眯着灰蓝色的眼眸，声音低沉沙哑，冰冷中透着愤怒，“你想披上嫁衣，去嫁给那个懦弱无情的人族？” 她怔怔呢喃：“你没死？” 他转头去看苏淮瑛，冷笑道：“苏淮瑛，你这个背信弃义的阴险小人，当初骗我联手杀死姜晟，事成之后又对我暗下杀手，怎么，你害怕被人知道，真正通妖的不是姜晟，而是你们苏家？” 苏妙仪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茫然无措。 即便后来祁桓为高襄王翻案，力证他未曾通妖，苏氏父子误杀高襄王，也是收到了错误的指令，并未有错，而斩杀妖族，则是大功一件。苏淮瑛小惩大赏，反而因此加官进爵。 直到此刻，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他低笑了一声，眼中涌起嗜血的杀意，“我就是南荒妖王，修彧。” 苏妙仪也猛然抬起头，看向男人俊美不似凡人的侧脸。 她最敬重的兄长，武朝的大将军，通妖叛族，杀了真正的英雄。 苏妙仪眼中泪水滑落，双肩颤抖，悲痛欲绝。 他伸手去碰触她的脸庞，却被苏妙仪躲开。 苏妙仪仰着头看他，沉重的珠翠压着云鬓，繁琐的嫁衣束缚着单薄娇小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