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太太可怜死了,虽看着似广寒宫里的孤傲仙娥,实则呢,竟教个姨娘夜夜磋磨。”“可不是,前夜我去送水,太太气息都不匀了,就这还得强撑着说无事!”“这些算什么,那黑心姨娘恶毒极了,背着人将太太的细臂掐青紫。”“唉,太太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她们讲的格外起劲儿,若换从前,以阿怜的秉性定会好生发作一番。可眼下时移事异,陈容派的内应迟迟不来,那闷葫芦厨娘更是不理会她的质询,左思右想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该怎么同太太分别呢?如实相告,必会受到钳制。悄然逃跑,顶多不复相见。阿怜细细思忖的同时,甄遥正在灯下亲手雕刻发簪。涅槃重生,凤凰遨天。因为她心中的阿怜,便是如此女子!烧化塑形,点珠缠丝……哪怕工序再复杂,做起来再费眼,此时此刻的甄遥都满怀希冀!真不知道阿怜打开盒子的一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夜色愈发浓郁,阿怜心事重重地进房。青儿本在缝制衣裳,待听到动静的一刹,赶忙直起身子关切道:“姨娘哪里不舒服吗,奴婢瞧着您的脸色好苍白。”“呃,外面冷吹的了。”阿怜支支吾吾地敷衍。“那我给您倒杯热茶——”青儿话音未落,阿怜连连摆手:“别忙活了,我一点儿都不渴。对了,太太呢?”半天都没见人影儿了!“太太按例去查铺面账本,最快也得后天早上回来。”“她自己去成吗?”毕竟太太生的格外美貌,且又是外人眼中孀居的寡妇。阿怜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忧的柳眉直蹙。青儿见状赶忙解释:“老太太紧跟着呢,出不了岔子的。”“话虽如此,但咱们平溪县不是有伙土匪吗?”听闻那群人喜欢杀人放火,凶神恶煞到陈容这等狠人都怯。如果太太不幸落入他们手中,那可该怎么办!“姨娘的话虽有道理,但自打奴婢入府,就没见过什么土匪。况且没准儿是坊间谣传,其实谁都没见过那伙人。”青儿竭力劝慰,怎奈阿怜心意已决。“备车,我要去城中找太太!”待亲眼看到对方安然无恙,她就能安心远奔了。“哎呀,太太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打起十二分精神照顾您。我的姨娘啊,您现在又是双身子,切莫任性呐!”“你去是不?”“奴婢——”“哼,那我便自己赶马。”“姨娘!”“闪开……”青儿哪里是阿怜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蔫儿败了。她一番细思,左右城中没什么危险,便咬牙应允了。夜路颠簸,星月寂寥。一帘之隔,外面是青儿和女车夫,里面则是默默盘点包袱的阿怜。她很为自己骄傲,就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她把老太太赠的首饰全带走了。唯一遗憾的是那匣银子,为争一口馒头气,她肉疼难耐地割舍了。唉,做君子真是太煎熬了!一连串的叹息,伴随着抚心哀喃,骤令青儿为之提心吊胆。“姨娘,姨娘?”闻言,阿怜唏嘘不虞到:“喘着气儿呢!”“您是不是肚子饿了,前头有尚未肄业的浆水面摊,要不要来碗?”青儿小心翼翼地询问。阿怜当即眼眸倏亮,外加一点小心思:“还是赶路要紧,不过你下去打包两份,想来也不是难事。”“小菜一碟,姨娘且等着。”青儿刚下车没多久,忽然帘子微动,继而露出一张陌生至极的脸。“宋怜,大事不妙!”开口说话的女车夫,俨然不是府里常用的那位。她愤然地抬腕展示,袖间果然海棠花俏。“你怎么才来?”阿怜没由来地慌乱。女车夫咬牙切齿道:“暗莺舵这次彻底完了!”“此话何意?”阿怜边说边机警地瞥向远处。“简直一言难尽,陈舵主被西山土匪给绑了——”“你亲眼所见?”阿怜冷漠地打断对方。女车夫瞬间来气,指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但教我不得好死。我和另一位姐妹方要在林中与陈舵主相会,哪知却撞见土匪将其药昏拽走了。”“竟有此事,那另一位姐妹呢?”阿怜忽然想到那位古怪厨娘,忍不住狐疑。“别提了,她不够听话,陈舵主便假意给了她一味毒药。”“人死了?”陈容当真冷血无情。“不知后续,我因着急与你联络,只好把她留在破庙中了。”阿怜目光冷厉地望着女车夫,一股发自肺腑的寒意席卷周身。她们明明号称自家姐妹,然而大难临头却任由彼此自生自灭,暗莺舵堪比土匪窝。“来龙去脉我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阿怜失望透顶。“我么……倒也没甚好法子。”女车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阿怜打量,语气不急不慢地说:“我入苏府虽不过三日,但早闻你的地位不一般。”“所以呢?”阿怜艳丽多姿的秀容斑驳在光影里。“陈容不行了,可我还在,宋怜我手中有你下个月的解药。”女车夫一朝小人得志,尾巴都要翘上天。“你想当舵主?”这女车夫面生得很,就算在舵里论资排辈也数不上她,没想到患难之际,图穷匕见的卑劣。“宋怜,要知道没有陈容,你我二人照样可以成事,毕竟你是独一无二的俏流莺。”好一个无耻之徒!阿怜用力攥住腰间匕首,只是动手的一刹,她咬牙克制地戏谑:“用我挣钱倒是没问题,只是新舵主你下下个月还有解药吗?”陈容能管理偌大的暗莺舵,自然有她的算计和本事。眼前的蠢物惯会诓骗人,可惜道行浅的可笑。“你什么意思?”对方蓦然翻脸。“哼,我宋怜不惧生死,倒是你自己有解药吗?”此话一出,骇得女车夫登时僵在原地。“难道陈容给了你?”陈容当然肯定不会给任何人解药,每次任务结束她都要亲自慰问。这样腹黑心机之人,千防万备中总有疏漏之处。阿怜是舵中老资历,很多时候行事不言于人,因此她反过来以牙还牙地恐吓对方:“肯定了,不然你和我接应,我焉能控制你。”“我……适才在下猪油蒙了心,宋姑娘饶命啊!”“行动照旧,你完全服从于我。眼下赶好车,切记言多必失。”“是是是,全凭姑娘做主。”阿怜伸指比了个“嘘”,很快青儿就拎着食盒过来了。“姨娘,面买好了。”“辛苦了,那咱们快马加鞭寻太太去。”马车摇曳,半个时辰后抵达福临门客栈。*“婆母签字!”甄遥长身玉立,表情疏漠至极。老太太忿忿不平地用拐杖怼地,眼底闪过丝丝杀意。“太太,您何苦如此逼迫呢?”柳嬷嬷不安地搓手。甄遥挑了挑眉毛,精致的面容露出冷笑:“今日来此,究竟是谁想置我于死地?”打着盘账的由头,暗中寻来不三不四之人,企图败坏孀居儿媳的名声。恶毒下作,更卑鄙无耻!“太太,这不老太太一时糊涂,要知道老爷死的仓促,家中一切可都在您手上。”说来说去,还是埋怨她当了家。甄遥听得出来,但有些事必须锱铢必较,甚至恶有恶报。“当年他执意娶我,哪怕我数度拒绝。我不是没说过,对他没有丁点感情,可你的儿子依旧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又是谁倚老卖老地跪地哀求。我甄遥之所以嫁进你们苏府,全赖你们母子求爷爷告奶奶的央求。”“哎呦好端端的,太太怎么翻起旧账来——”“难不成教你们欺负死,我都不能为自己嚎两声。”甄遥眉目栩栩,举止气定神闲。老太太目光锋利似箭,只怪不能即刻射死她。要知道,甄氏根本就不是良人!她是老了,但还没完全糊涂。有些事幸亏发现的及时,否则就要铸成大错,幸亏阿怜腹中还有指望。“啊啊啊啊啊……”老太太表情狰狞地嘶吼,试图与其鱼死网破。“你想死?”明光一闪,殷红溅落。柳嬷嬷立在一旁,瞬间吓得脊背发抖,毛骨悚然地望向素来最端庄贤淑的太太。“我甄遥问心无愧,倒是老太太你,何不仔细想想这些年的荣华富贵哪里来?”“太太,今晚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老奴会看稳老太太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