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肖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好像被什麽驮着,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有些失重。倏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是在空中。 浑沌知道顾子肖醒了,挥挥翅膀,在一处街道落下,街上的人看到浑沌,早就都不知道躲到哪去了,顾子肖跌落下来,先是吃惊地望着浑沌,接着差点被自己一身的鲜血吓晕过去。血已经乾了,很不舒服。 刚走完阶梯,就看到在前院的殷祤,顾子肖正要开口搭话,突然想到浑沌,一回头,四凶果然还跟在自己身後。 「你怎麽全身都是血?」殷祤走过来,拉起顾子肖的手,像在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碧君厅刚才的求救信号时你发的?我还以为又是蛇……你没事吗?」 「没事,不是我的血。」顾子肖没感觉到自己身上哪里发疼,况且如果他喷出这麽多血,不可能像现在活蹦乱跳的。 「先进来吧,洗一下、换件衣服。」殷祤道,从怀中掏出手帕,替顾子肖擦脸,白皙的手绢抹了两下後,已经变得暗红,「你的脸……你的脸怎麽了?」殷祤惊呼,他看见了顾子肖颊上的黑se纹路,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顾子肖暂时想不到究竟是怎样的共同点造成能否看见浑沌的差别,况且也不排除有人能看到却假装没看到。 顾子肖拿起木桶,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愣了好一会儿,此刻他终於看清自己现在的狼狈。发带不知道何时已经脱落,长发黏腻地贴在身上,脸上的血管泛紫、泛黑,像是被画了大面积的怪异图腾。 闻言,顾子肖抬头看了殷祤一眼,微微g起嘴角,将木桶扔在一旁,走入水中。水面随他浮起的衣摆而晕出一片淡红。 顾子肖笑了一声,乖乖坐着让殷祤往他身上倒水,直到他看起来像浸过水一样殷祤才不再装水,伸手0了顾子肖脸上的黑se纹路。 顾子肖穿着一件鲜yan的红se衣服,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盒子里装了许多妆粉,还有石黛、胭脂、口脂。 「人家送的,别问是谁。」殷祤沾了点石粉混着胭脂抹到顾子肖脸上,「我帮你画个酒晕妆如何?」 「不行啊,这颜se跟你皮肤差太多了。」 「你知道你的脸看起来有多恐怖吗?」 「你们在做什麽?」殷麈冷冷一个问句,令房内二人瞬间禁了声。木部乐师走进房内,看见顾子肖脸上的粉末时,嫌弃地皱起眉。 「去碧君厅已经没用了。」殷麈道:「那朵红云先在碧君厅上方汇集,然後就往我们这移动,街上人们看到,吓都吓si了。」 「他在我们这上面散开、恢复正常了。」殷麈解释。 刚才明明一群人看到、听到了,现在为什麽又突然没办法了呢? 「啊?」殷祤惊呼了一声,「从天上掉下来还没si,这种话当真?不会是他们惊吓过度出现幻觉的吧?」 「麈兄,为什麽看起来很合理?你看到了什麽?」顾子肖有些不安,难道殷麈也看到了浑沌? 如果天上落下来的不是顾子肖,刚才他应该会直接道出自己来合止厅的方法,而不会问殷麈哪里合理。 「我瞎猜的,他也没否认不是吗。」 殷麈皱了眉,「红云啊,那颜se太诡异了,不然还能是什麽?」 殷祤看了眼殷麈,又看了眼顾子肖,气氛怪异到他也想躲起来了。 他没有说,自己确实看到了。红云在合止厅上方聚集、散开後,他看见一个红se的人影从云中掉落,但那坠落的姿势与路线很奇怪,看起来不是掉下去的。 殷祤正在收拾他那些粉盒,听到时,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没有,但或许是因为事情太可怕了,所以你自动选择忘记,为了保护自己不疯掉。」殷祤停了一会儿,又道:「但这没什麽不好,忘了就别想起来,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绕了自己吧。」 他理了理思绪,本来大家都看不到浑沌,谢语心却不知道为何能看到,在她看到後不久,红云出现,红云散开後人们又看不到浑沌了。,直到谢语心用软剑t0ng了他一下时,天上都还没出现红云。 「我……我去碧君厅找我哥好了,不太放心。」殷祤看了眼顾子肖,道:「他一个人去可能是想活捉吧,但我就是不放心……」 顾子肖大喊:「没事,我保证不乱跑。」 顾子肖见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跑到刚才殷祤拿出木盒的地方,翻出那个盒子,发现里面大部分的粉盒都还很新,看起来没什麽用过。他又弄了一堆白粉在自己脸上,从铜镜看见自己的脸,似乎在剥落粉块,不禁笑出声。这一笑,又牵动脸上的肌r0u,更多粉末落了下来。 「谁?」顾子肖惊呼,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人。 顾子肖依言抬起头,只在树上看到一只猫,是莫洛宥养的那只猫咪。 「是喵!」那只猫从树上跳下,稳稳落在顾子肖头上,弄乱他的头发後又跳到地面。 「咪呜,意外喵?」猫妖摇着尾巴,跳到一旁的木橔上坐着。 「本喵看到的咪。」猫妖道,牠的声音相当尖细,似乎随时都带着些许嘲讽在字句里,「那nv人平时可不是普通冷yan,在他面前,就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喵。」 「你怎麽看到的?」顾子肖问。 「那我真开始猜罗?」顾子肖觉得好玩,认真思考起可能人选,要是让他猜到殷祤喜欢的人,那可是个日後很好拿来嘲笑的事情,「不过有没有提示啊?b如什麽时候送的礼物之类的,给点提示好不好嘛!」 婚宴时各大家族的人都在,顾子肖实在是想不出是谁,便放弃思考,转而好奇猫妖的身分,「我说,莫家那小子知道你是妖吗?还是他把你当普通动物?」 「哈!你这妖怪,那天还蹭在我师姐怀里不出来!」顾子肖冷笑一声,冲上去要抓猫妖。 「我没有!」顾子肖ch0u出一张符纸,灌输灵力後朝猫妖扔出,一张金se大网罩在牠身上,「抓到你啦!」他拉起网子,晃着猫妖。 浑沌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了,顾子肖捏了下猫妖的耳朵,惹得牠发出几声猫叫,抗议似地挥舞爪子威吓。 他0了0脸上的白粉,最後抓着猫妖离开树林。 王涉见到顾子肖时,皱着的眉没有舒坦,又蹙紧了些,「你的脸……是怎麽一回事?」 「怎麽涂那麽多粉?妞儿平时化妆也没抹这麽厚。」 「那也涂均匀点,左脸都露出肤se了。」王涉看着顾子肖的脸,「下面还有点黑,是沾到什麽了吗?」 「你来这总不会是为了找我闲聊吧?」顾子肖问,右手不自觉地0向x前放着的符纸。 「公理祠?」 之前翼火林与姝影倾城起冲突时,前任林主与胡妹儿就曾到公理祠争辩,最後狴犴判断姝影倾城较为有理,也是这件事,导致翼火林前任林主退位,易末萦上任,也导致两大妖族的芥蒂。 「你杀si谢语心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有人想杀你报仇。」王涉想起回春岛那些草妖们可怕的表情,「我想听你的原因,如果狴犴认为你有理的话,这件事就不会再被追查了。」 「你不去,他们就有理由杀了你。」 「你若不去,他们会说你不敢去,必是做了亏心事……」 王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後只是拿出一张符咒,低声道:「你愿意去的话,就握住我的手,我用传送符,不需要走那麽远的路。」 浑沌在两人离去後,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它越过还在网子里挣扎的猫妖,在前院正中央坐下,发出一阵笑声。 他背靠在树g上,r0u着猫咪的头,「如果他们打算在公理祠埋伏,你不去帮忙是不行的,虽然我找了一个小帮手先待在公理祠,但它饿坏了,可能会把所有人都吃掉。」 那人看清浑沌的身影,轻笑出声,「走吧,你身上有封印,没办法传送,我们得先破坏封印才行。」 他俩走进祠堂内,祠堂里矗立着一只直 顾子肖看了一圈,除四面墙壁,就只看到这根柱子和一张小石桌,桌上放着一些水果,应该是供品。 「我不知道。」顾子肖道,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是怎麽杀人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在合止厅了。」 「是。」顾子肖突然笑了出来,「你b晟哥哥聪明多了,他还以为我跟屠夫关系很好呢。」 王涉这一问句令顾子肖陷入回忆,他印象中那是他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但究竟是什麽事,他已经忘了。 王涉开口,正想说些什麽,突然拿出符纸,那张会显示四凶封印阵状况的符咒,看了一眼後将它收回怀中。 「是啊,你是怎麽在不触动符咒的状况下,放出浑沌的?」王涉听顾子肖丝毫无反省之意的字句,语气也冷了几分。 「不是你放出来的?顾予说了,你能从碧君厅逃到合止厅就是浑沌帮的忙,它对你那麽忠诚……我竟然会用忠诚形容四凶,不是你放出来的,它会服从你?」王涉音量也提高了不少,「顾子肖,说谎的时候也想清楚,别把我当傻子好吗?」 「你不是来证明我的清白,而是要我承认我杀了人,好让大家有理由清理我。但我什麽都不知道。」 顾子肖笑了出来,他早该猜到结局,当时却不知为何同意了来公理祠。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怂恿他答应一样。 倏地,从暗处窜出一道黑影,从王涉面前掠过,随後,顾子肖听见王涉的惨叫声。 顾子肖转头去寻找刚才的黑影,竟看到一只动物就坐在祠堂门口,那只动物脸部得像虎、身形像牛、一身刺蝟般坚y的毛发,背上还有一对翅膀。 「这也是你放出来的吗?」王涉忍着痛,往前一步揪住顾子肖的衣领,「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就出这种手段?我都没带伏兵了,你凭什麽偷袭我?」 王涉拿出那张警示用的符咒,绝望地看了一眼。之前浑沌出逃,迟了很久才发出警告,现在穷奇出现在公理祠,它没有发出警讯。 然而,穷奇只是抖了抖一身坚y的毛发,火焰就算落在它身上,也无法造成实际伤害。 穷奇张开大口,撕着王涉的身t吃了起来,公理祠内的石地上顿时洒满鲜血与r0u屑,还有被穷奇吐出来、染满血ye与口水的衣物。 穷奇吃完王涉後,转头看着他,咧着一口白森的利牙,像在冲着他笑。顾子肖往後缩了一步,穷奇就跟着靠近了一步,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 「……浑沌?」顾子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大凶兽打斗的场面太过刺激,他腿还软着,根本跑不动。 他一出去可看傻了眼,来的不只有清音镇与回春岛的人,连翼火林、姝影倾城的人都来了。 顾子肖正要开口,只听见公理祠内一声咆哮与大笑混杂,两大凶兽撞破祠堂的墙壁,一左一右落在他身侧,穷奇应该是想吃人才冲出来的,但它出来後一反刚才的凶x,乖巧地站在一旁,连咧嘴露牙这种威吓动作都不做了。 公理祠外安静了许久,打破宁静的是祠堂本身,被两大凶兽一番折腾後,它终究是撑不住地垮了下来,坍成一堆石砖。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王涉与顾子肖来公理祠争论的结果,狴犴认为是王涉b较有理。 「我夫君呢?」邱妞儿颤着声音问道,她抱着yyan琴,往前踏了一步,大吼:「我夫君呢?」 那是一条腿,一条由木头制成的假腿。 这事发生在许多年前。那天邱妞儿领着四个徒弟上了山,那座山原本有两个家族占领,但两大家族那时都已不在,成了荒山。也就是在那天,回春岛的封印被破,穷奇逃离回春岛,竟出现在山上。 邱妞儿正想上去支援,穷奇却像是听见什麽命令一般,迅速逃离,她没有犹豫要追击或先撤退,背着手上的王涉就往山下跑。 邱妞儿红着眼,泪水夺眶而出,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她拿出符咒就要扔出,却被一旁的易末萦阻止,「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其他凶兽,贸然行事,不妥。」 娄津斗与张晟没来,殷氏双子也没出现。徒弟竟没有一个到场。 「师弟……」卢夕蝶往前一步,正想说些什麽,却被莫绍庭用眼神制止。 顾子肖看了一眼穷奇,又看了一眼浑沌,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说实话你们会信吗?」 闻言,顾子肖道:「首先,两只凶兽的封印阵都不是我破坏的,我根本不知道为什麽它们会出现,也别问我为什麽它们那麽喜欢我,我不知道。」 「再来我也不知道我杀了谁……不过听王涉刚才的话,应该是谢语心吧?」顾子肖想起刚才王涉特地问了他是否对谢语心动过杀心,si的人八成就是她了。 卢夕蝶听着顾子肖的话,眼睛带点疑惑地眨了几下,「师弟……你能不能全部说出来?」 「你的话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胡妹儿道:「难道你是在完全无意识的状况下放的四凶、杀的人?」 胡妹儿冷冷道:「胡扯。」 「他不愿说实话,把他带回去,时间久了,就会愿意说了。」莫绍庭的声音很低,一字一句都像是敲在很深层的地底,「杀了我回春岛的人,光偿命,是远远不够的。」 邱妞儿首先冲了上来,顾子肖看着昔日温柔的师祖,笑着闭上眼。 铿的一声,顾予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匕首掉落在地,脚下还闪着传送阵的金光。 「顾予!让开、别碍事!」邱妞儿大喊,又抓出一把符咒。 「我什麽时候答应要活捉了?」邱妞儿打断顾予的话,「回春岛的莫副岛主说要活捉,我可不归他管。」 就在邱妞儿准备要再次出击时,却被一gu看不到的力量撞飞。 「别啊,事情已经够麻烦了,别再搅局了吧……」顾子肖发出哀嚎,这下证实了浑沌会保护他,後续可不是普通麻烦。 卢夕蝶和莫洛宥两人退到结界附近,前者十分担忧自己的师弟,悄悄地问:「这个结界怎样才会消失啊?」 「四个……但有谁呢?」卢夕蝶看着周遭的人,他们一起来的也只有十个人,扣掉自己与莫洛宥还有八个,随机偷袭有二分之一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 「有一个我可以保证。」像是看出卢夕蝶在想什麽,莫洛宥把音量压得更低,「我父亲绝是。」 海朝露正想再说些什麽,结界外传来一阵人声,她回头一看,那是一大群人,应该是来自四个家族的主要战力,带头的两人她都认识,且相当熟悉。 血见愁大步向前,走进结界时连看都没看莫洛宥与卢夕蝶一眼,直直往内走去。张晟的步伐就没那麽坚定,但最终还是带着那一大群人走入结界。 顾子肖正站在公理祠坍塌的砖瓦上,用符咒造成一个简陋的防护罩,浑沌在他身边,不断把邱妞儿等人撞开。 「要打就打,废话别那麽多,我不想听。」顾子肖迅速地道,他刚才已经听邱妞儿骂了不少话,现在烦躁得很。 「你刚才那个问题,对我来说就是废话。」顾子肖笑了出来。 「你指责错人了吧。」顾子肖敛了几分笑,「我和我师姐一年才见几次面?她能教我什麽?也不想想平时我跟谁走得最近,再来骂人。」 「……你到底为什麽要这麽做?」张晟颤着声音问。 望见张晟瞪大的双眸,顾子肖叹了一口气,道:「视为亲弟的人、杀了视为亲姐的师姐,你一定很希望我是有什麽苦衷、而不是什麽单纯讨厌吧?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原谅你自己,原谅太迟钝而没注意到……」 众人看不到也听不见浑沌,被它撞得七荤八素,有些已被撞断一条胳臂或一条腿,倒在地上起不来,顾子肖看着狼狈的人们,彷佛在看一出好戏。 娄津斗红了眼,恨不得马上将顾子肖碎屍万段,但卢夕蝶挡在中间,她不想与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卢夕蝶为敌。 血见愁握紧缠在腕上的软剑,迟疑着要不要冲上前。 「是师父。」顾子肖发出气音。 赵伨天凛着脸大步向前,一手握着黑陶埙,力量大得关节泛白,像要把它捏碎一般。他冷冷地道:「你没有什麽想对我说的吗。」 见赵伨天不断靠近,卢夕蝶轻道一声师父,往两侧让开,依然戒备张晟与娄津斗两人。 但卢夕蝶放松不到几秒,马上倒ch0u一口凉气,他明显看见张晟与娄津斗,前一刻眼中还满溢出愤怒与憎恨,下一瞬却全成了惊愕。 噗! 卢夕蝶猛地回头。 「好、好一个正气凛然的赵前辈!」他咳出一口血,奋力後退拉开距离,剑刃脱离他的身躯,一道鲜红随之喷出。 「是夕蝶的软剑。」娄津斗道:「我才在想,夕蝶今天怎麽不使剑,原来是借给她师父了。」 「快、别让他跑了!」娄津斗从震惊中回神,嘶吼出声。 然而,另一边的尖叫声令他们一愕。 易末萦转头一看,胡允儿心口被莫洛宥的纸伞戳出一个大洞,身t已不再动弹,悬挂在伞上。莫洛宥似乎受了不小的伤,愤愤ch0u回伞後,勉强用纸伞撑着身t不倒下。 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莫洛宥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在断口附近扎了几根针,缓解喷涌的鲜血。 胡妹儿似乎是被推倒的,抛家髻散开,模样有些狼狈,却更加妩媚动人,她坐在地上,抬起头,眸子轻轻一扫莫洛宥,「怎麽?我与你有何怨?」 「你答应过我不报仇。」莫绍庭低声道,声音平缓却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白衣被儿子的血染红一大片,那朵重瓣茉莉上也溅了不少。 不少原本要去追顾子肖的人被这边的对峙x1引目光,卢夕蝶一边祈祷师弟可以成功逃离,一边忍不住地望向赵伨天,他的表情不像刚杀了人,更不像刚失去一个徒弟。或许,是因为顾子肖确实还没si吧。 「师父,」对上视线的瞬间,卢夕蝶转而盯着地面,他没有受伤,声音却听起来b濒si之人还虚,「您向我要了我平时防身用的软剑,就是为了杀师弟吗?」 浑沌怎麽样也是撞不破结界的,它只能背着负伤的顾子肖,拼命闪躲攻击。 它稳稳地降落在莫绍庭面前。 一旁的莫洛宥突然问了一句:「父亲,当年你预见了我会出事,於是提前赶来救我。那今天呢?你预见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吗?」 「我想你没预见到。」莫洛宥笑了出来,「不然你不会让我来,而是像当初那样把我綑起来吧。」 莫洛宥站在莫绍庭身後,很轻、很轻地说:「您变弱了,父亲。」 穷奇没有攻击莫氏父子,它的注意力全放在靠近的其他人。 在空中的易末萦注意到这边新的sao动,眯起漂亮的凤眼,高声喊道:「翼火林全员注意,回到地面,全力围剿穷奇!」 娄津斗就算想冲上去杀了顾子肖,奈何自己无法上天,只能作罢。倒是邱妞儿一听翼火林要从天上撤退,抬着头看浑沌的位置,一声怒吼,竟成了一道金光、飞上天空。 当两道光的轮廓逐渐清晰,下方的人看得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那是一金一青的两条龙!当初四凶可就是由龙子合力封印的,众人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大着胆子去围住穷奇。 围着穷奇的人们早已开始一b0b0攻击,但穷奇坚y的皮毛令他们无处下手,只能一次次後退、又一次次尝试进攻。 「……我不是故意的。」顾子肖感觉自己压到什麽不该压的东西,微微睁开眼,他的伤是致命的,但不知道为什麽,到现在还没si透。 顾子肖没听懂莫洛宥的话,他感觉自己喷了一堆血,x口痛得要si却si不了。 「你也差不多该支援了吧。」莫洛宥突然抬起头,望向公理祠,顾子肖勉强也往那看了几眼,却只看见一些砖瓦。 两只龙奋力吹起气来刮风,这阵烟却只散去一部分。邱妞儿与邱浦心里都是一惊,龙子吹不散的烟,只可能是龙子造的。 大范围让人入梦,除了魂牵梦萦,还会是其他人吗? 这两个家族,一个位处山腰,一个定居山谷,都是进去容易出来难的地点。 幽谷终年雾气笼罩,谷内孟氏人又多设置迷阵与符文,几天绕不出来、si在谷里的人多得是,奇怪的是,谷里没有一点腐臭味。 唯一天生就不会受幻术迷惑的孟氏族人,常年被姝影倾城的狐妖厌恶,最後狐妖联合山腰的九迭山庄,一齐把谷里屠了。 至此,整座山的两大家族皆被灭,这座山也成了荒山,而少了那些傀儡,许多人会上山去狩猎,但山谷的雾气始终不散,没什麽人敢进去。 他靠在一棵树上坐着,身上的符纸都还在,却不见莫洛宥与浑沌——穷奇他没看到,也不想看到。 过了不久,一阵脚步声接近,顾子肖眯起眼,勉强在雾中认出那是一个穿紫衣的人。 顾子肖摇摇头,「这啥都看不到的地方不会就是你家吧?」 虽然听过幽谷的事情,但一开始顾子肖确实没把魂牵梦萦与孟家人联想在一起,听见肯定答案时还有些错愕。 「在想什麽?」魂牵梦萦问。 魂牵梦萦没有回答,在顾子肖前方坐了下来。 「你身上背的牛命、猪命,加起来可不只二十条。」 「听着!」魂牵梦萦打断顾子肖的话,他一反以往的温和,语气让顾子肖吓得停了呼x1,「狴犴它只是靠它主观判断谁有理谁无理,但它根本没看到真相!或许所有人都错了,你确实没有杀si谢语心,唯一目击的顾予不也什麽都没说吗?」 顾子肖停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好恶心的。」 闻言,顾子肖淡淡地道:「有些事情讨厌就是讨厌在,怎麽样也忘不了。」语毕,他从怀中拿出一把泛银光的bang状物,猛地往自己x口刺。 「你想自尽?」魂牵梦萦揪起顾子肖的领子,语气带了点怒意,「si了好让那些误会你的人开心吗?他们现在都把你当敌人,对付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活得b他们幸福,你在想什麽?自杀这种最蠢的方法,又不能解决任何事,让那些人说你畏罪自杀吗?」 「告诉你,你就是si了,我也能把你的灵魂抓回来y塞回你的身t,让你si不了,但能感受到身t的疼痛。」魂牵梦萦咬牙切齿地道,甩开顾子肖的领子,走到一旁去捡那把刀子,这才发现,那不是什麽刀子,只是一张摺成刀子的形状、并会闪烁如铁器一样光芒的符纸。 「我可不想si。」顾子肖笑出眼泪,看见魂牵梦萦捡回那张符咒递给自己,他伸手接过,「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快si了,你会有什麽反应,没想到、没想到你……真有趣。」 顾子肖又笑了出来,他突然伸出手去解魂牵梦萦脸上的布条,本以为会被拍开,没想到魂牵梦萦没有阻止他,反而在他遇到解不开的结时出手帮他。 那人手握着一把纸伞,缓缓走了过来,顾子肖认出那是莫洛宥的纸伞,他站起、跑了过去,一边喊着:「喂,你还活着啊?也是,断一只手而已,不过你那样扎针我看了都疼……」 「顾子肖!别过去!」魂牵梦萦本就想阻止顾子肖过去,只是他伸手没能抓住顾子肖。顾子肖听见这声喊,回头看了魂牵梦萦一眼,问:「怎麽了?」 两道传送阵发出的金光,莫洛宥被传送出落魂幽谷,魂牵梦萦则与顾子肖站在一起。 土里窜出许多树根,将两人拖进地底,随後一切又都恢复宁静,连原本大量的血腥味都消失了。 卢夕蝶独自走在街上,昔日热闹的市集,现在却是如此冷清。 胡允儿替胡妹儿挡下的那击直入x口、却没有刺中心脏,身为狐妖,或许当下立刻治疗还有机会救回,但他们几个医者都被迷昏,只能在醒来後,万分懊恼地看着胡允儿冰冷的屍首。 邱妞儿过度思念王涉,身染重病,至今仍卧床不起。 那年後,卢夕蝶没收到任何师弟与情人的消息,而今面对殷祤的丧礼,她竟然感不到悲伤,只是觉得凄凉。 卢夕蝶买了一只糖人,想着师弟一定会喜欢,但走了几步才又想到,顾子肖已经不在清音镇、也已经不是自己的师弟了。赵伨天一剑刺入顾子肖的心脏,回来後宣布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你是……柳熙?」卢夕蝶问。 姝影倾城的客人能有什麽事情要找自己的? 「原来是这件事,我通知一下其他人,尽快帮你找到人。」卢夕蝶苦笑着回应,与柳熙道别。 这位名叫安常的新任五医也不负调皮蛋这个称号,卢夕蝶看着她在捣乱,时常想起小时候的顾子肖,加上安常是艾草化作的妖,身上的味道让卢夕蝶想起自己以前做给师弟吃的艾粄,她对安常可谓是ai护有加。 卢夕蝶嘴上答应会去找到安常与唐希,心里却没个谱,以往搜寻他俩的范围仅限於姝影倾城,这回看来是已经出城了,柳熙才会来找人帮忙,陆上这麽大,是要从何找起啊? 那里有一座祠堂,曾经她的师弟就是在那身负重伤、下落不明,她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想着要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