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这点轻言细语反而让更多人凝神倾听,偶有谁吱声还要被旁边拉住安静点,不然听不清。因为都能听出来她那种感同身受的经历:“……直到去年底,我们还是有很多人每天顶着高温发烫的炭渣去翻垃圾,不顾油污纸张里可能有金属元件,抢着去接,砸得头破血流,也只是随便拿江水洗洗,因为我们得活下去,这时候我们码头一个背夫,江州有吗,就是用背篓给别人搬东西的……”
下面居然有互动了:“棒棒,江州是拿扁担棒棒帮人搬东西。”
董雪莹就有点幼儿园老师呵护孩子的温柔笑意:“哦,谢谢哈,总之是我们的下力人,他学会了开车,在码头上开货车,他已经可以端铁饭碗,吃公家饭了,可他只是找了一帮司机去拉货拉石子,让所有捡垃圾的人都可以来卸货,大家能靠汗水挣钱,不是去冒着危险活命,我们把石子搬到商州各个工地,这样从那以后商州江边就没妇女儿童还去捡垃圾了。”
不知道是谁开始鼓掌,好多人突然就开始跟着鼓掌。
本来站在厂门外的沈翠月,都不由自主的悄悄靠进来些,不然听不清啊。
吃惊这女人这么厉害吗?
然后居然有点甜蜜,都是码头出身哦。
董雪莹真就是这半年在码头上也经常这样对着很多人打磨出来的能力。
不紧不慢的腔调:“对,我听见有人说他还不是赚了钱……真没有,他要是赚了,搬东西的人就还得去捡垃圾,他自己琢磨别的事情赚钱,譬如我们商州屠宰场每天杀几百头猪,猪皮做皮革,肠子做香肠,猪肉卖给大家,唯独猪下水没人要,他就很便宜的买来,我们每天熬煮成很好吃的五香肥肠、盐焗心肺,五毛钱一斤的拿去卖,这样整个码头的人下班都有肉吃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从这里面听出商机。
在个人商业几乎为零的八十年代,这种只要肯拉下面子拼命干的小买卖都绝对能赚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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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所有人都看到那倔强坚韧的脸蛋,微微上扬下巴,充满了骄傲和笑意。
抬手比划:“最后呢,我们发明了台机器,这么大……能生产这么大一片卫生巾,用来在妇女人家每个月那几天用,不再得病,不再狼狈漏红,不再行动不便,甚至能正常自如的继续生活工作……”
后面已经没法说了,现场半数以上都是女性,纷纷倒戈。
七嘴八舌的大声喊:“我知道,知道了,就是那边大学那家厂子嘛,前些天还有卖,我知道了!我要,我现在就要!”
“我能来上班吗?我能做事,我可以做的……”
“你说得这么好,你一定会要我们做事的对不对?”
“小妹子,我们做事很麻利的,是厂子那些人乱搞!”
“大姐,我读过会计班,我能算账做事,厂里以前的账我都能做……”
彻底压住了小少妇的声音。
沈翠月口罩下的小嘴都合不拢了。
这怕是真有点大妇奶奶的气质味道。
但就算这是她的地盘,她的家教思路居然是,男人找这个婆娘硬是要得,不费啥力气就把事情摆平。
所以马上从边角也跟着挤过去,顺势抱住董雪莹再亲热转头摘下口罩。
趁着所有人都有点惊艳的瞬间安静,尽量大声:“没错,我们厂子就是要清理掉那些不干事的废物,只要肯卖力做事,一天拿二三十的都有,每天都能结账,现在请这边排好队来报名……”
哪怕现场再瞬间哄闹,都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对抗。
全都变成了积极的报名。
哪怕还有几个声音在喊不要被骗,已经没人听了!
不晓得让卫东自己来,有没有这两位姑娘能带来的效果好。
但他显然又更符合早就给董雪莹表达过的局面,后方整理好了,他才能出去东奔西走的大展拳脚。
车上肯定有几大包卫生巾,让卫东拿了一袋给冯主编:“您家里或者单位上的女同志可以试试,这是可以在全国报纸上宣传的生活质量改变,我也很快会拿着这产品去砖儿台打广告,目前在沪海涉外商店才有得卖,要五毛到一元钱一片,现在我们可以打到一毛钱一片,要是未来卖得多,可能会更便宜,您说这有没有改革开放的意义?”
大老爷们儿爱不释手的捧着这包装:“不错,外观做得也挺雅致,标签好看拿得出手,你是用了心的,啊,还做了示意图……”
终于觉得有点烫手,赶紧放回袋子里。
让卫东提出来也顺理成章:“我们是想让全国广大女同志,尤其是占据大多数人口的农村女同志都能用上这,所以希望能把这产品送进供销总社去销售,通常我们给出来的零售价是一元一包,而各级妇联、相关单位采购是八毛一包,供销社我们可以给到六毛,由各级供销社把这产品送到全国各地乡村。”
过二三十年,这个要求绝对算匪夷所思。
供销总社是什么概念,四十年后都依旧存在的庞然大物。
领导级别跟体育总局的大佬都差不多。
全国县乡镇依旧承担起重大社会商品价值的物资站点。
能列入其中的产品名录背后有多少博弈了。
但这会儿算是破天荒的妇女用品,之前都绝无仅有的新事物,的确值得列入进去。
尤其这央报分社主编吧,还真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你还知道供销总社……那是我们在平京,几乎所有新闻单位记者洗照片的一栋楼邻居啊,行,这事儿我给你往总社汇报下,争取把整个事件做成系列报道,你在蓉都要呆多久?”
让卫东忙得很:“去看眼老于这是个什么事儿,他要是真有问题,那就跟我们去做生意吧,顺便把蓉都办事处的工作处理下……应该就顺着西山厂那边回江州,我在商州还有个厂要给市里面汇报呢。”
主编多看他几眼:“去吧,老于的事情有他自己的特殊原因,但也不是你说离开编制就能离开的,回来再跟我碰个头,没准儿总社的消息就有了。”
让卫东当然得多谢几句。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