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花榭,弱水就后悔了,她还是该等韩破一起行走。 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弱水不得不承认她在自家的园子里迷了路。 弱水抬头望了望,假山虽不过丈高,但想来上去了视野更开阔,她也能借此好好看看宅中房舍的方位,于是便提着裙裾拾阶而上。 有个人! 可等她上到了刚刚绿影的位置,才发现这里是个死角,空空无人。 弱水扶着石头向下看去,下面是碧波荡漾的荷池,这面石壁光秃秃的又大半都伫立在水中,不像能藏人的样子。 耳畔有初夏的风动雀啼蝉鸣,就是没有一丝回应,仿佛刚刚的人影是她的幻觉。 话本子里常说,有些有了年头的宅府过大而人气不足,就容易藏纳一些精煞鬼怪,在荒僻之处出现或是吸人阳气,或是引逗人发生灾祸……想到此,弱水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立起来,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地。 弱水低头一看,她身后石阶上躺着一只小儿拳大的花苞,绿萼半包,上面衔着一抹极浓艳鲜润的绛红色,看样子是湖里才探出水的荷花骨朵,就被人摘了来。 一个甜如果露又微微沙哑的少年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语调却怪里怪气的。 少年的位置恰好隐匿在假山旁老柳最浓密的一处绿丝帘之中,他的声息又与微风融为一体,难怪她方才左右探看也没寻到人影去向。 弱水转了转眼珠,拾起花苞,回身往前凑两步,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藏头露尾的。 少年拨弄两下花,抬手一撩青翠的垂柳枝,欲言又止的探头出去,便露出一张丰神秀整、明艳曜目的脸。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眼角眉梢俱流露着一股莫名的羞恼凌厉,不过配着这样漂亮妩媚的五官,倒更显得鲜活恣意,饶是弱水这两日见惯了俊美面容也不禁愣了一愣。 从小就自傲自己的容貌,看到那绿裳少女为此恍惚,少年心中一荡,不禁抿起唇,态度乖顺了许多,“这么久不见,见了我怎么也不说话,娶夫娶傻了不成?” 她在记忆中细细筛了一遍,确定在昨日爹爹带着全府的人来迎她时,没见过这个少年,且看他衣着一袭葫芦绿菱花罗袍,长发用同色绸带束起高马尾,右耳上还钉着一颗指盖大小的金蜜色猫眼石,这样的打扮并非是府中下人穿的。 难道他是…… 弱水不确定的开口。 少年见她沉着眉默不作声,便以为弱水被他说心虚。 “果然你们女人说的话一句都信不得!” 他喊自己小姐…… 弱水福至心灵,反手拽住美少年荡在风中的袍袖一角,“墨藻!” 白斛在她身边做贴身大侍童,掌管她身边一应事物,弟弟墨藻则在澜汀院负责爹爹的药房,两人时常跟在她身边,从小伴她长大。不过后面的事情她当时昏昏欲睡,听得也不真切,只大概知道两人似乎是年纪到了,几个月前放出府嫁人。 那么顺着墨藻是不是可以见到曾经贴身服侍她的白斛,主人的贴身侍童总能知道点她们的私密,比如那个困扰她的赌约。 他别过脸不说一句话,周身依旧冷冷。 墨藻飞快地瞄了一眼弱水,嘴上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松动了。 他的脚步轻盈,高束起的发就同他的名字一样,墨黑浓密顺滑如藻,发尾随着他的身姿节奏轻荡,碎金的光晕糅杂其中。 墨藻愣了一下,受了惊的猫一样倏地转身,睁大眼睛直直看着弱水,“我没有!” 她捂着鼻子,赶紧退后一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啊?” 这世上还有不想嫁人的小郎? 不过没有妻主支撑,过生活可不容易。 墨藻与她并肩而行,下了假山走上石桥,斑驳晴光落在她雪玉面颊上,少女抬眸看向他,盈盈如春水的眼瞳里澄澈含情。不是你娶亲,哥哥让我来看看你,我才不想来呢!” 弱水没想到他又抖出一件前身的风流相思案,不由一阵心虚。 墨藻愣了愣,转过身掐着腰怒道:“你还好意思问?!哥哥服侍你十年,那件事要不是你袖手旁观,哥哥也不会去往边域鄢城,至今回不来……我今日昏了头了替哥哥来看你,你就抱着你那克妻的夫郎继续没心没肺吧!” “你、你还护着他?韩家的就没个好东西!你也是!” 弱水瞧着他眸光粼粼,眼尾泛起了微红,一副气急了欲哭的模样,无措的正要上前安慰他,只见他从衣襟内掏出一只掌心大小的物件,愤愤扔了过来,“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哎!”弱水迎着风,尴尬地放下招呼他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想到还没问到他认不认识“金官”,想着房契和三万金,一时之间心里更忧郁了。 所以这是?送给她佩戴的? 他一脸揶揄地眨眨眼,笑嘻嘻地说:“我道今早上怎么听到喜鹊叫,原来是小财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