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端起茶杯,洁白的指骨被那青瓷映衬得十分美丽:“你打小在烟花之地长大,且又那么聪明,怎会不知人心凉薄?”
“就算你出卖我讨得一时好,事后也可能会被他们抛弃,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
“但如果与我合作,我不仅可以保你登上头牌的位置,还能送你一家可以安身立命的楼子。”
“相信莺莺姑娘不是那种鼠目寸光的人,知道什么是短期的,什么又是长远的。”
莺莺这名女子,有野心有手段。
当时她出手治理莲城的风气时,便是这叫莺莺的女子,竟以一人之力,与她的人拉扯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也因此注意到莺莺的才能。
本想收为己用,但也担心莺莺心思太多,反而成为麻烦,于是便按着不放。
直到她知晓薛怀祖最疼爱的嫡幼孙薛晋是个什么货色,她才又想起莺莺。
带着莺莺来到了锦城,也是想借莺莺的手,在薛晋那里找到突破口。
让薛晋成为击垮薛家的一柄利剑。
事实上,莺莺也很上道。
不过随意沟通一些情况,莺莺就已经领会了她的意图。
这时,莺莺抱起琵琶:“我明白的。”
画舫越来越近,莺莺开始拨动琴弦。
一曲美妙的曲音飘散出去。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
她的手指弹得飞快,可见她技艺之精湛。
然而这样美妙绝伦的曲音中,又透着几分生涩,似那不谙世事的干净。
果然,画舫的丝竹声渐渐歇止。
随着微波轻荡,五光十色的画舫缓缓向乌篷船这边驶来。
莺莺姑娘停下弹奏,望着眼前目光沉静的女子,眼底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可那丝丝缕缕盘根错节的复杂中,隐藏着超越尊敬情绪。
与其说是尊敬,倒不如说是崇拜。
其实在她第一眼看到白明微时,她就已经知晓了白明微的身份,因为她知道,除了百战百胜的霓裳铁衣,没有人会有这般明丽耀眼的气质。
只要白明微开口,就算不要任何报酬,她也愿意做这件事。
尽管她出身卑贱,野心勃勃,为了生活什么肮脏的事都做过,什么卑鄙的手段都用过。
但她也是个东陵人。
莲城被夺回那一日,她和所有人一样高兴。
身处最底层的人,最能切身体验人情冷暖,而在得到自由时,她的内心必定比曾经拥有过自由的人更喜悦。
只不过风尘女子的爱国之心,谁能信呢?谁又会信呢
世人眼里,她们只是不知亡国恨的商女罢了。
为了能让白明微安心用她,她向白明微提出了诸多条件。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能帮白姑娘做事,是她的荣幸。
最后,她忍不住问:“姑娘,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白明微听得她这么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见色若春晓,甚是清丽动人,何来难看之说呢?
然而当白明微看到她那一双眼睛时,便知道她话中的深意。
于是白明微很笃定地告诉她:“不难看,努力活着的人都不难看,只要不偷不抢不害人,这脊梁骨就不会被压弯。”
莺莺一怔,随即露出浅浅的笑意。
她的手指飞快地拨了几下琴弦,几道清脆悦耳的琴声如流水般淌出去。
忽然,一道浑浊的声音响起。
“接着弹呀!怎么不弹了?”
白明微挑唇,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