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该很吵闹的网吧，此刻出奇安静。 这种环境下，李锐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 “知道啊。”陈默直视对方的眼睛：“你喜欢杨舒乐吧。” “你他妈找死！” 李锐人高马大，眼看一拳就要砸在陈默身上，而那个明明看起来颇为瘦削的人，反手抄起手边桌上的一把机械键盘，照着人脑袋“嘭”一下砸下去。 李锐一起的那伙人还没来得及围上去，陈默就反手勒住了李锐的脖子，无视从他头发林里流出的黑红的血，靠近他耳边低声说：“你也知道同性恋这几个字会让你在学校抬不起头是吧？那要不要我再告诉你这群兄弟，你亲爹实际上就是个骗婚的凤凰男，在外头养的男小三没有一打也有个吧？你恨同性恋，不过也是个不敢承认自己喜欢男的的缩头乌龟，是吗？” 一中校霸顿时像只被扼住咽喉的火鸡，连声音都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你想怎么样？” 因为占了未卜先知的便宜，处于上风也没任何成就感。 他并没离开，而是单手敲了敲前台桌面，“开台机子，三个小时。” 前台是个年轻女孩子，悄悄打量着来人。 男生虽瘦，也单薄，却不矮。肩膀上挂着那件刚刚在撕扯中染了几分脏乱的蓝白校服外套，却没有任何校服给人的呆板。眉眼好看，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露出的肆意从容，足以压下所有狼狈，只余面上一丝苍白看得人有些揪心。 放在玻璃柜上，问：“一共多少钱？” 眼前的人摸遍全身，最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钱夹，打开看见里面厚厚的一叠红色现金时，没什么意义地挑了下眉，然后抽出一张，递过去，“不用找了。” 陈默抬眼，只好又问：“那这里有什么吃的？” “没其他的？” 此时李锐那伙人，正好从里面出来。 玻璃门推开又关上，一伙人很快消失不见。前台女生担忧看他：“你要不要告诉学校的老师啊，他们那些人嚣张惯了，怕是还会找你麻烦。” 女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问：“那泡面还要吗？” 女生看着那个边走边撕开烟盒包装的背影，看他随手把外包装垃圾塞进裤兜，熟练敲出香烟的动作，禁不住怀疑。 陈默脱下外套，将自己整个人砸进角落那张宽大的椅子里，沉默点燃一支烟。 耳边尽是十几岁男生骂骂咧咧的声音，夏日里的汗液和各种劣质香烟、零食泡面的味儿混杂在一起，让整个空间充斥着一股憋闷感。 备注大哥的人问：在哪？ 又过了两分钟。 又隔了两分钟。 耐心俨然不多。 父亲杨启桉当年能从四个兄弟姐妹当中接手杨氏，是因为和旗鼓相当的周家二女儿周窈茕联姻。多年来，夫妻貌合神离，婚姻仅靠利益勉强维持。 所以两边长辈都疼杨舒乐如命。 陈默就不一样了。 除了一点愧疚，一些亏欠。 给他用不完的零花钱。 杨跖信息里提到的事，陈默也记得。 甚至在澄清报道里，杨家给陈默塑造了一个乡村励志典范的形象。 父母努力供他读书，希望他出人头地，他也很懂得感恩，身世的事情于他而言只是又多了一个家。 他提出杨家想要撤销起诉，杨舒乐就必须离开杨家。 因为从被杨家找到那一天，陈默终于认清，李芸茹不爱他。那点廉价的，仅剩的母爱，他都不配拥有。 李锐这伙人将他堵进网吧。 讽刺吗？ 而且他被堵进网吧之前就在发高烧，最后是网吧老板将晕倒的他送进医院输液。 只是第二天回去时，撞上同样发烧的杨舒乐提着箱子要离开杨家。大哥杨跖拿走他手上的行李箱，看着陈默，意有所指：“舒乐，这里就是你的家，没人有资格让你从这里搬走。” “凭什么让小乐搬走，平日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还非把养母送进监狱，有够白眼狼的。” 杨舒乐众星捧月，却是个被陈默不喜的受害者，“我会搬出去的，陈默，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气爸妈，也不要再和大哥过不去。” “搬出去？好啊。”陈默冷笑：“那你可要记得和你的亲爹妈也同样相亲相爱。” 当然是没有。 跟不上市区高中的学习进度，就拼命学。 胸口那团找不到出口的愤怒的火，化成他必须出人头地的执念。越来越盛，经历多年终成燎原之势，烧得自己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