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了,吃用的好东西多了,见识也大了,可却不容易再有儿时得到一块糕饼就十分纯粹的那般喜悦了。 祁北南听他这般细数出来往事,眸中满是对幼时的欢喜回忆,心中涌起了一股十分繁复的情绪。 萧元宝不知情由,只道:“可我能那么开心,也还是因为有哥哥。” 祁北南觉着此番心中成就的感受,不亚于高中。 翌日,祁北南与萧元宝前去看望了蒋夫郎,又去赵里正家中一道吃了饭。 他们赁下的那处宅子,园子里的一盆金桂开得正好,推门进去就是一股香气。 好在是回来的日子早,距离休沐结束还有五日的时间。 这才将从岭县带来堆得山高的行李拾整出来。 往后就要在京城这头长久的经营日子了,他们此行回来,便将县城里的许多用得上的东西一并收拾了来。 外在是吃食,庄子上育的香蕈,熏烤的鸡鸭鱼,火腿,羊肉…… 可真要一样样在京城里头采买下这许多来,也是很要些银两的,没有大几十贯钱如何置得下来。 如今家里能周转的银子是不少,瞅着还宽裕,可拿在京城里又全然不能看了。 大头上而言,他们在京城一没宅子,二没田地,三没铺面儿。 此次走的时候,萧护给了他们五百两的交子,算下自个儿手头上的存余,以及此次高中的赏钱,手头拢共有一千两百贯的模样。 县里的宅子好不易从一处空旧宅子,慢慢添置家私有了些模样,可惜没舒坦上两日,竟是又搬了地儿。 萧元宝道:“你倒是想得长远,早早儿的为他们预备产业了。” 萧元宝有些不好意思提儿孙之事,便岔开了话头道:“虽时下咱们在京城中一无所有,好在是哥哥有一份体面的差事儿。” 七品官员岁俸七十二贯,加之年末有赏,能有一百贯。 萧元宝掰指一算,他眼睛睁圆了看向祁北南:“那折算下来,月俸禄不就只有十余贯?” 萧元宝只觉两眼一黑:“若是靠拿着俸禄过日子,咱连此处宅子的月赁金都给不起。” 祁北南道:“全靠陛下隆恩封赏。” 他见地方上的学政、县公,日子过得都还挺滋润,只当是俸禄都不少。 光靠那点子微薄的俸禄,如何养的起一家老小。 如今方才得其远见。 “朝廷给中榜者的奖赏,就是要他们经营起来,不教干守着俸禄吃饭。再来,你瞧着流水一样朝廷的奖赏,是因着中榜快,年月排得紧凑。许多人一辈子也就领取那么一两回。” 萧元宝明白这些道理,只还是微微受了些撼动。 “俸禄虽是低了些,不过人人想做官,想来自也有他的好处。” 祁北南揉了揉萧元宝的头发:“多谢萧夫郎体恤,有劳了。” 剩下的三日假,其中两日,祁北南与萧元宝一同寻了牙人,买了两个人进来。 丫头唤作红棠,哥儿唤作文哥儿,原是大户人家里的家生子,后主家犯事没落,他们才被卖了出来。 原先赁的俩人,那妈妈还愿意继续在祁北南手底下做事,祁北南便与她签了三年的长契,男子由着人去了。 彼时同僚到家中一坐,连个端茶倒水引路的人都没有,也不成样子。 回来京城的头一日,萧元宝便喊秦缰把桂姐儿和罗家想要捎给他的东西给送了过去。 高中后便一直等着吏部与他分派官职,为此不曾与祁北南结伴回县里去,家里头的人挂记得很。 不好擅自返乡,彼时错过了吏部的通传,就只能在京城干等着。 尤其是他们这般地方上的读书人,半点官场人脉都没有,不得门路,也就只能态度更谦恭一些。 在翰林院得了临时职务,做庶吉士,历练三年后,若表现优异,可转正职编修。 自然,祁北南晓得他能顺利且迅速的得到官职,也是家中几代为官的好处。 祁北南道:“吏部与罗兄授官了?” 祁北南默了默,锦湘府倒是距离京都不远,是紧邻京城的一个州府。 依照罗听风的成绩,便是下派地方上,在州府上任职全然是可行的。 可事已至此,说丧气话也无用,祁北南道:“锦湘府靠着京都,县里进京也算不得久。甚么时候任职?” “不论怎么说,总算是等到授官了。” 罗听风其实未有甚么不满的,他心里头清楚,京城没有门路,是难留下的。 两人说了半晌,罗听风才告辞离去。 寅时,天不亮。 新来的丫头红棠打了热水, 调好水温,往主君屋中送去。 盥洗罢,自衣架上取下圆领大袖子的绿官袍, 腰系革带, 脚蹬乌皮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