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粮的衣裳，萧元宝不好自做主张拿给白柳姐儿盖身子，便将衣裳先拿给了方有粮。 方有粮接过衣裳径直夹在了腋下，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转头又与祁北南还有萧元宝道：“可惜方才我那尾大青鱼到手都给丢了，起码四五斤重！” 他低声道：“柳姐儿身上湿了。” 白柳姐儿抖着身子，还迟迟从余悸中缓不过神来，弱声与方有粮说了句谢谢。 好在是午间，外头的人不多，否则又得生出事来。 大伙儿严着嘴巴，谁也没将这事说出去。 过了两日，祁北南要去书坊里还录好的书，萧元宝跟着他一同去了趟城里。 两人坐在牛板车上，出了村子没二里路，就在官道上见着了两三个衣裳破烂，蓬着头发的人。 萧元宝从板车上伸长了些脖子，瞧着路边上与人伸着双手要吃食的人，眉头叠了起来。 “怎这么多流民！是我们县城的人吗？” 他直摇头：“前些日子接连落雨，当街上就有病死了的，怕是有疫，也没人敢靠近，可怜得很。” 这般听闻那些受灾百姓的惨状，心中戚戚然，嘴抿得紧紧的。 那流民见此，赶紧冲跑过来捡走了吃食。 牛车到了县城边上，果不其然，这头聚了好些个流民。 进城的村户好心的给了几颗生萝卜，竟也都抢拿了去啃食。 街市上巡逻的官兵从往时的一行变做了四行，都配着大刀来回巡街。 祁北南见此，心想这知县也算是好的。 昔年他外放赈灾，便遇见过官差殴打流民的，实在惨无人道。 “许多流民可怜，可也不乏有暴徒攻击人的，要小心些。” 他望着沿街的流民，心中像是被揪了起来，心情不甚松快。 忽的一声惊耳响，一中年男子站在四方桌上，高高提着铜锣敲动。 祁北南牵着萧元宝远走去瞧了瞧。 不单如此，竟还有两个官差也在。 “若引流民安置，到吏房过文籍，招揽流民可减少些赋税。” “夜里头都睡不安稳，就怕流民破门抢劫偷东西。” 流民们流落至此，多已是不计较卖身了。 幸是有能手维持着秩序。 被挑中的皆是些身子健全，且瞧着康健的壮力男子，恁些个妇弱，任其使劲的垫脚也未曾受员外老爷瞧上一眼。 焦员外选罢了人，客气的与守着的差役禀报。 “老爷！老爷！您收了贱奴吧，俺爹今朝断了气！求您赏一卷草席将俺爹安置，俺当牛做马报答老爷。” 他跑得忒快，将员外吓了一跳，以为是要行凶的暴徒，几个壮力家丁立马将他叩按在了地上。 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闷响，听得人心惊。 恁焦老板虚惊一场，扫瞧了少年一眼，瞅着怪是瘦弱不说，还得与之葬父，比之旁的男丁已是麻烦。 “老爷，您善心便多收我一个，俺擅种庄稼，您扔我到庄间地里，定然将地给您料理的好好的！” 这般自荐说擅料理庄稼，岂非是教商户心中不痛快。 言罢，再是不理会少年，自领着壮丁和几个挑中的流民去了。 他不敢再行冲撞，只得缓缓止了步子。 萧元宝紧紧的握着祁北南的手，有些不忍抬眼去瞧少年那张破了额头，血肉糊着的面孔。 “怎能教人曝尸在外呢。” 祁北南轻轻拍了拍萧元宝紧紧攥着他衣袖的手，以示安慰。 “商户置地受朝廷律令所限, 你言擅庄稼, 商户会觉着受人瞧不起, 怎么肯替你葬父。” 扬起头来, 泪眼朦胧间, 瞧见一大一小。 祁北南从身上取出了一吊钱，递给了少年：“遇灾流落他乡本已是难事, 如今你父亲客死异乡更是闻者伤心，天气大, 教你爹早些入土为安吧。” 心头惊喜之外, 更是感激。 一夜在屋檐睡下就再没起来，如今秋月上天气不见凉爽，人没了能由其躺几日。 只是城中流民多，死伤亦多，并不是与谁攀可怜就能得好。 方才受小郎君点拨，他一时间怕再说错话，又惹人嫌，不知说甚么感激的话来，便干脆又磕起头来：“多谢小郎君，多谢小郎君！” 少年捧着一吊子沉甸甸的铜子，热泪珠子填满了眼：“俺若不与小郎君磕个头，实在不知如何答谢这天大的恩。” “小郎君若是不嫌，就教俺与你做牛做马，服侍小郎君答谢今日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