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求学不拜师的人不少,起初要把孩子送来自是百般的好话说不完,临到头孩子又学不下,半途而废了去,伤了爹娘老子的心,又还费师傅的心血。 先前家里头的两个哥儿,先后都送去他的手上学过做菜的功夫。 白白费他许多心思教。 只是表兄弟又央到了他跟前去,他早早死了丈夫,又没儿没女的,没少受表兄弟一家关照,这番求来,少不得要卖些人情给他。 这朝一桌人更是亲热欢喜了。 幸得是夜里没下雨了,否则打着火把照亮,又抱着油纸伞,还提着赵光宗给他的一斤新茶,张娘子硬要端给他的一碗肉,还怪是不好走。 萧元宝便眼尖儿的瞅见窗子外头晃动的火光,从萧护身上滑到了地上,赤着双脚丫子便跑去了屋檐下。 祁北南在院里沿屋走的水渠里熄了火把,将油纸伞挂在了屋檐下,问萧元宝:“吃了夜饭没?” 萧元宝去牵祁北南的手,很是高兴道:“还去了庄子上!” 他正想问庄子那头的新庄头儿人如何,就听见鸡棚里发出咯咯的山鸡叫声。 萧护看着进来的祁北南,道:“没收。” 萧护摇了摇头,他也是奇怪,庄子上不收山货也就罢了,但似乎却只不要他的。 回来时撞见邻村的猎户,提了四只活兔儿过去。 萧护诧了异,没道理这朱庄头要了邻村猎户的山货,就不要这头村子的。 这般瞧着,倒像是他得罪了新庄头儿一般。 萧护摇头:“我瞅了那人,从不曾见过。” 萧护应了一声:“无事,往后大不了多走几步去城里便是。” 来回周折下来,山物有的没了气儿,价格更是大打折扣。 只是萧护不是那般低声下气的人,问了一嘴,人不说是甚么缘由不收了,也不会再痴缠着追问去。 他转与父子俩说了小宝拜师的事情有了谱儿这般的好消息。 “那蒋夫郎亲口应了,不过也真当是多谢了里正牵线,否则旁人还真未必能叫他松口。” 萧护高兴道:“太好了,不想事情这般顺利。” 萧元宝眨了眨眸子,眼睛发亮的问祁北南:“是小宝有师傅了吗?” 祁北南温声与萧元宝道:“便是哥哥先前与你说的,小宝得是真的喜欢做菜,且能坚持一直喜欢才给你寻老师。现在老师寻到了,老师也要花费些日子看看小宝是不是真的能坚持学做菜,这样才能真正的成为你的老师。” 祁北南瞧着小家伙的神色,颇像是他当初殿试面见天子时的模样,只是这么点儿孩子露出这般神色,不免可爱。 夜里,萧元宝窝在被窝里头,他趴在枕头上,有些睡不着觉。 虽这些时月和祁北南在一块儿性子变得活泼了许多,可底子里头还是怯的。 此番要去接触生人,忍不住的就要去想,新师傅甚么模样,是胖胖的呢,还是瘦瘦的。 总之他东想西想,在暖和的被窝里久久睡不着。 一夜都是梦。 清早上, 祁北南收拾准备了些东西, 这头遭去蒋夫郎家里,虽说是见见人,可礼却要备上。 萧护扯了一对水鸟出来,祁北南把家里搜罗了一圈,实在没甚么好送人的东西, 且祁北南事先也不晓得这蒋夫郎喜好些什么。 最后祁北南决定把正要给萧元宝裁做里衣的那匹篾黄云纹的细布给捎上, 这布匹虽明亮鲜色了些, 可到底是匹价儿不贱的好布。 先拿了布这头先顶用着, 到时候再带萧元宝上城里买新的便是。 虽他觉着准备的礼品未必能够送出去,可送不送得出去, 和拿不拿得出手是两回事。 祁北南与萧护在这头拾腾好, 萧元宝自也穿整齐了衣物,又洗脸净手漱了口。 晨时的雾方才,一家三口带着东西便朝猫儿坪去了。 昔年蒋夫郎还十分年轻便 蒋夫郎不肯,娘家却又不接他回去,真叫他进退两难。 后头蒋夫郎便来了岭村,先是借住在赵家里,帮着张氏带赵大哥儿和赵二哥儿。 他在村里扬了名,慢慢有人请他去帮忙置席,从桌子人,再到十几桌子人,手艺愈发的醇熟。 一晃去了好些年,大伙儿都快忘了他昔年还借住在赵家,许是热闹场上几乎都能见着他,教人觉得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岭村人一般。 不过这也都是前话了。 蒋夫郎听到扣门声,从屋里头出来。 出来就一眼先瞧见了个头最高的萧护杵在门口,冷头闷脸的,虽在一个村子几十年了,互瞧着还怪是有些眼生。 再朝下,是祁北南牵着的一个白乎瘦小的小崽儿。 他自来是去抱那些笑欢欢的奶娃子,一上手就要变脸哇哇哭的严峻相貌,当初还年轻的时候,在赵家带那俩哥儿,虽自己并未凶过俩孩子,却是比他们老子还能震慑人。 他瞅这小崽儿性子也不是个跳脱的,听张氏说后娘待他不好,只怕是性子更弱。 到时候再把这孩子吓结实了去,哭着不肯再来学,只怕他表兄弟还以为是自个儿不乐意收徒弟了有意为难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