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过来,我有给夏夏带口粮,等回家后,我再设法邮寄一点过来。”
冯瀚不待妻子开口,就摆手:”不用不用,家里的口粮够吃。”
林梅附和,江安嘴上虽没再说什么,但前面说的却不会有变。荒年谁家都没有多余吃食,这次来杭城,他闺女的确是来给她大姨夫医治身体,
可这在人家家里待的时间太长,就算吃得再少,也会给人添负担。何况他可不想闺女在这受委屈,哪怕一个嫌弃的眼神,他都不愿意宝贝闺女承受。
不是他小人心,是该想到的,该顾虑的,他自然得想到,得把那顾虑从根上解决。
与林梅两口子将有关叶夏懂医这事儿达成一致,江安第二日晨起,在冯家用过早饭,便踏上归程。给冯瀚针灸需要三个疗程,每个疗程间隔五日,每次针灸会有些许刺痛,但这点刺痛相比较即将能站起来,于冯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而在叶夏第一次行针后,冯瀚就发觉腰部渐渐能提起劲了,这无疑令冯瀚两口子高兴异常;五日后的第二次行针结束,冯瀚腰部愈发能提起力气,并不在人帮助下,能够自个慢慢坐起,与此同时,双腿也能在床上轻微挪动。
今日是叶夏第三次给冯瀚行针,如无意外,等叶夏行针完毕,冯瀚就能在人搀扶下慢慢站在地上。“姨夫,准备好了吗?”
主卧,叶夏给银针一一消过毒,看向冯瀚问。
这半个月,他除过按疗程给冯瀚行针,期间还帮助冯瀚推拿按摩双腿。因一心想着爱人有天能够站起来,林梅在冯瀚卧床这几年,
一直有给丈夫用心按摩,保证冯瀚身上的肌肉不会出现萎缩,她的按摩手法是一次次跑杭城中医院,跟一位老大夫学来的。
“你行针吧,姨夫这没问题。”
冯瀚光着背脊在床上趴着,转头微笑着回了叶夏一句。林梅在旁边椅上坐着,问叶夏:“夏夏,今日行针结束,你姨夫就能站起来了吗?”
点点头,叶夏甜糯的嗓音响起:“等行针后,可以让姨夫试试。”
腰部有力气,双腿又没问题,初站起来除过费点力,断不会有意外发生。
林梅抑制住心中之喜,在旁静静地看着叶夏开始给冯瀚行针,说实话,她真得很是震撼,一个才七岁大点的孩子,这一手行针手法丝毫不亚于那些老中医,且小丫头在行针时的神色,是如此沉着冷静,仿若一切都心怀在胸。
这一刻,林梅羡慕到甚至嫉妒林兰会生,能生出这般优秀的闺女,不过,她又极为高兴自己有幸成为小丫头的姨妈,虽然小丫头不是她闺女,
可却是她的外甥女,总比那些外人知道小丫头的能耐后,捶胸顿足没能和如此出色的小丫头扯上关系。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叶夏依次收针:“姨夫,你感觉如何?”
给冯瀚医治这半个月,叶夏帮其行针、按摩,并每隔两日,在帮冯瀚端水杯时,趁人不备,往起水杯中滴入丁点灵泉水,以此增强冯瀚体质,促进身体恢复。
嗯,排出体内杂质是必须的。
冯瀚接过林梅递过来的衬衣穿上,然后慢慢将腿挪到地上,接着由林梅扶着,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身。“小心点,别急,慢慢站起来。”
林梅轻声叮嘱,倒是冯瀚不慎在意,他感觉腰部很有力量,感觉双脚踩在地上的感觉极好,极舒服,且极其踏实。
身体已经离床,他遏制住满心激动,缓缓直起腰身,当他真正站直身体的时候,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林梅更是喜极而泣:“你站起来了,他爸,你站起来了!你终于站起来了!”
“姨夫,你试着抬腿,步子小点,慢慢向前走一步。”
叶夏站在一旁,微笑着望向冯瀚:“这接下来就是做复健,每天走几步,半个月后,姨夫就能在家里随便走动了。”
看到叶夏眼里的鼓励,冯瀚这一刻像个小孩子似的,慢慢抬起右脚,再慢慢落下,紧跟着,又慢慢抬起左脚,向前一小步,看到他迈出脚,走出两步,叶夏伸出两个大拇指给其点赞:
“姨夫真棒!好啦,姨夫今个就好好歇歇,明日咱们正式做复健。”
冯瀚到底好几年没下过床,这能走出两步,已经是他做出很大努力抬起脚,迈出腿的,此刻,他额头汗珠子滴滴滚落,可见没少用气力,见状,叶夏自然不会让其继续走下去。
“没事,姨夫再走两步。”
没让妻子继续搀扶,冯瀚先自个稳住身体,须臾后,他抿唇,尝试着再度抬脚。林梅在旁小心翼翼地护着,就怕他一不小心跌到,
然,踏下去一步,冯瀚只是身体晃了晃,并未摔倒。再接再厉,冯瀚又迈出一小步,这一次他险些摔倒,好在被林梅眼疾手快搀扶住。
冯瑾三兄妹只知叶夏这个小表妹到他们家来玩儿,似乎并不只是来玩儿,直至他们看到瘫在床上数年的父亲毫无征兆地走出房间,
出现在餐桌旁,他们方知叶夏这个小表妹喜欢去主卧,喜欢陪他们父亲聊天,每隔数天,和他们爸妈待在主卧神神秘秘的究竟为何。
虽然不想相信,但现实告诉他们,父亲能站起身,能自个一步步走路,足以说明今日的父亲,多半和他们叶夏小表妹有关。
到杭城一月,冯瀚在叶夏医治下,现如今缓步行走百十米距离一点事都没有。既然冯瀚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中,而江安又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抵达杭城,叶夏自不会继续留在杭城。知道叶夏这个小表妹要走,冯珂好舍不得:
“夏夏,你真得要回去了吗?”
叶夏微笑点头:“再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我得回家看看书,为新学年做好准备。”
下午三点的火车票,这会子中午十二点多,在冯家用过午饭,江安和林梅两口子在客厅说话,叶夏被表姐冯珂拉到她自个房间,很是不舍地想要挽留叶夏在杭城多完几天。
“你很厉害,我都这么大了,才读初二,夏夏,在你面前,我感觉自己好渺小。”
“冯珂姐,你不用和我比,你只要和自个比,只要你每天都在进步,那你就是最厉害的,是值得你自个高兴为之骄傲的。”
“夏夏,你这话说得真好。”
叶夏微微一笑,并未接话。
归途中,江安从衣兜里取出一封信给闺女:
“这是隽朗写给你的信,本来想着你从杭城回来再看,可这信到咱家近一个月,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你妈担心隽朗有要紧事和你说,就让我接你的时候把这信带给你看看。”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行驶,叶夏接过信,拆开一看,对她爸说:“没什么要紧事,是程奶奶和程爷爷想我去京市玩儿,让隽朗哥哥写信问我要不要去。”
要紧事?
程隽朗不过是个十岁大点的小孩子,而她还差两岁多才满十岁,就他们俩能有什么要紧事?!
“那你要去京市玩吗?去的话,爸爸送你。”
江安问。
叶夏摇头:“不了,开学前我想在家好好看看书。”
顿了下,她又说:“我现在就写回信,等火车到站,直接从省城寄往京市。”
闺女既已拿定主意,江安自不会再多言。
京市。
“还没受到夏夏的回信?”
程隽朗这个暑假基本上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这日傍晚,他自图书馆归家,一进门就听到奶奶问话,怔了下,他摇头:“没有。”
程奶奶疑惑:“不应该呀,要是收到你的信,以夏夏那孩子的品性,不应该到现在都不给你回信。”
抿了抿唇,程隽朗遇到迟疑:“……她或许在生我的气。”
近半年他没给那个小丫头写信,且是突然中断,小丫头为此生他气,不是没有可能。
程奶奶笑说:“夏夏可不是个小气性儿。对了,你有没有在信里面解释你长时间没给她写信的原因啊?”
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性子严谨古板,且清冷淡漠得很,就好像天生感情缺失似的,要是她不趁着夏夏那孩子还小,她帮着孙儿一把,来日有着傻小子后悔的。
“奶奶,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
程隽朗俊秀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瞅眼他,程奶奶心下颇感无奈,叹口气说:
“当初可是你主动提出要和夏夏通信的,不成想,突然中断通信的也是你,隽朗啊,你这样是很不好,很不礼貌的行为,要是夏夏真生你的气,不再和你通信,你说你该怎么办?是失去夏夏这个朋友,还是以后都不交朋友了?”
大院里和她这孙儿一般大的孩子不少,可他家孙儿仿若绝缘体,身边不见有一个走得近的小伙伴。
用好听点的话说,是她家孙儿太过聪明,又清冷淡漠,因而不喜与同龄与孩子玩耍,但用难听点的话说,她家孙儿就是只独火虫。
然而不管是那种说法,她家孙儿比之很多同龄人聪明很多,这是不争的事实,不,准确些说,就是大院里比她家孙儿年长三到五岁的孩子,
和她孙儿比脑子,那也是位居之下。这从她孙儿年初跳级读初三,随后参加中考,取得京市第一名这样的成绩,就能看出来。
“我……”
程隽朗嘴角噏动,半晌没说出后话。朋友?昨晚他又做梦梦到“陆向北”,不,准确些说,是属于陆向北的记忆又有一部分融入他的记忆,
高中毕业,考上哈工大,并是哈工大的高材生,听从养父临终遗言,回到双槐村重回陆家认亲。融入这部分记忆,现在的他身体虽年幼,但心理年龄已经近二十岁,而且她并不觉得这个年龄违和,不觉得融入陆向北的记忆有丝毫违和感。
他难道真得是陆向北?
陆向北难道真是他的前世?
人有前世今生么?
程隽朗今日坐在图书馆,眼前放着他要看的书,却有半日时间没看进去一个字,也正因为陆向北的记忆添加,他的思想变得成熟,
愈发不知该如何跟一个小丫头通信。是的,从暑期前寄出信,他就盼着能早点收到回信,熟料,按着寄信日期,本该收到回信的日子,然,并未有什么回信。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随着暑期过去一个月,他依旧没有收到小丫头的回信……
“好了,去洗手准备吃饭。”
程奶奶暗叹口气,起身去书房唤程爷爷用晚饭。望着奶奶的背影,程隽朗张了张嘴,终却没说出一个字。
数日后。
“隽朗,夏夏给你写回信了,你快打开看看。”
叶夏的回信是大院门房那边的警卫半下午送到程家的,因为信上写的是程隽朗收,程奶奶就没拆开那封信,这不一看到程隽朗回来,就招手唤孙儿到客厅:“半下午到的,你快拆开看看夏夏在信里怎么说。”
程隽朗怔愣须臾,走到奶奶面前,抿唇,接过信,当着奶奶的面拆开。
“说话呀,夏夏在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程隽朗:“江夏说她假期前考完试就去了杭城她大姨家,看到我的信已经经差不多过去一个月,江夏在信中还说,谢谢奶奶您的邀请,不过她开学后就要读初中,想在假期结束前在家看看书,预习功课,就不来京市玩了。”
“还有呢?”
程奶奶问。
程隽朗:“就这些。”
小丫头竟然没问他为何突然中断通信,一个字都没提,也没问他旁的,只是按照他的信写了这封回信,那他以后还要给她写信吗?
眉头微皱,程隽朗把信纸折叠,塞回信封。看着孙儿,程奶奶静默片刻,又问:“夏夏就没问你为什么长时间没给她写信?”
“没有。”
程隽朗如实回了句。程奶奶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程隽朗长叹口气。
……
在镇上读初中和在村里读小学,对叶夏来说没一丝半点区别,她在课堂上很安静,除非老师提问到她,才起身出声,旁的时候,都在默默地忙自个的事儿。
给省报图稿一年多时间,她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写作,且就在开学前一个星期,省某儿童出版社的两位同志来到大梨树,和她洽谈出书一事。而那两位同志在看到叶夏的一瞬间,甚是感动惊讶。
他们是来大梨树找“叶夏同志”的,然而他们看到的“叶夏同志”却只是一个七岁大点,应该读小学二年级的小女娃,这简直让人太难以相信。
可是事实告诉他们,站在他们面前的小女娃,的确就是他们要找的叶夏同志没错。接受现实后,那俩同志便和叶夏洽谈出书一事。
作为小萝莉,叶夏有的是时间,这时间一多,不就用来写故事写诗歌么,她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不仅仅只给省报供稿,还给省某儿童文学出版社供稿,小故事不少,中长篇故事亦不少。
而出版社的同志来找叶夏洽谈的是,把她不同时间写的那些小故事整理在一起出本书,再把她一篇长达二十万字,长期在某儿童读物上连载的这个故事单独出版成书。
叶夏不用猜都能想到,她写的故事肯定在人家那销量不错,这才引来对方和她商谈专门出书这事儿。谈得很成功,对方处的价,叶夏觉得合适,也就没再加价。最后那俩儿童出版社的同志很是欢喜地离开了大梨树。
之所以找叶夏来谈出版,其实是真被叶夏给猜中,且那些中小学生读者,写信给省儿童文学出版社,强烈要求出版社把叶夏写的小故事,和连载的那篇动物拟人化的中长篇故事出版成两本书。
因为这样看起来整顿,过瘾。
(本章完) ', ' ')